《赵毅衡形式理论文选》出版
目录:
第一部分 符号学、符号现象学
重新定义符号与符号学
意义理论,符号现象学,哲学符号学
形式直观:符号现象学的出发点
身份与文本身份,自我与符号自我
论共现,以及意义的“最低形式完整度要求”
“认知差”:意义行为的出发点
文化:社会符号表意的总集合
双义合解的四种方式:协同、取舍、反讽、漩涡
指示性是符号的第一性:修正皮尔斯
第二部分 叙述学、叙述哲学
重新定义叙述
广义叙述分类的一个尝试
叙述者的框架-人物二相
论虚构叙述的“双区隔”原则
文本内真实性:叙述交流的出发点
新闻不可能是不可靠叙述
不可靠叙述及其“纠正”
第三部分 艺术学,艺术风格学
从符号学定义艺术:重返功能主义
论艺术中的不协调因素
符码分层:风格,艺术风格
风格、文体、修辞、情感:用符号学揭开几个纠缠
泛艺术化:当代文化的必由之路
艺术“虚而非伪”
前言:
整整40年前,1978年,终于出现了允许读书的局面,终于大家都明白了读书用功对国家对人民不会是件坏事。对我来说,这种允许来的太晚了一些,但是只要时间抓紧,不会一事无成。我有幸考上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师从卞之琳先生攻读莎士比亚研究。
但是一年过后,卞之琳先生就发现我的思想方式有点问题:我对形式中的逻辑联系过于感兴趣,不太会满足于欣赏式的解读。于是卞先生就断然建议我放下已经做得热火朝天的莎学,转而攻读形式论,从新批评读起,沿着整个形式论的历史,一直整理到后结构主义。其中的原因我后来明白了:卞先生想起三十年代中国学界的形式论热:叶公超、曹葆华、朱自清、李健吾(刘西渭)、朱光潜、李安宅、方光焘、高名凯、钱锺书等一系列学者已经开启的、并且一直在用曲折的方式坚持的形式论研究。实际上,也是卞之琳在清华大学《学文》杂志上刊登的艾略特《传统与个人才能》的第一篇中译,开启了这个浪潮。
卞先生的敏感,使我找到了这条在中国尚是无人问津的水道,不久我就发现这是一条支脉广阔,风景森列的巨流。至今整整40年过去,我一直在这个水系漂流。这条形式论大河,实际上它是围绕着意义问题伸展的,因此它应当流经符号学、风格学、修辞学、叙述学、现象学、阐释学等各种重大的分支。在这里没有坐标灯塔,还是会飘迷路的,而我的坐标就是符号学,符号学是这个庞大水系的主流。这本文选是我四十年来的思考中抽取的一些文字,可以看到我的航线是沿着符号学,走向叙述学,走向艺术学。为什么能如此走?因为它们都围绕着意义流淌。
什么是意义?意识就是人的意识面对世界(物、文本、他人)产生的关联,人依靠获得意义解读意义,才能作为人存在于世。
所有的意义需要载体,不然无从获得。这载体就是符号,符号是“被认为携带着意义的感知”,符号必定承载意义,意义必须靠符号承载,没有无意义的符号,也没有无须符号的意义。因此符号学就是意义学。
那么,什么是叙述?叙述就是有情节的符号文本,因为任何文本不是陈述,就是叙述。我讨论的是广义的叙述,从足球赛,到法律庭辩,到预言算命,到小说电影,到行为艺术。如何寻找它们共同的规律?试一下。
最后,什么是艺术?艺术肯定是意义的载体,但是它给出的是最复杂最不好捉摸的意义。我认为艺术是“从形式上给接收者以超脱庸常感觉的符号文本”。
所有这些领域,都有点难,但越是难就证明越是值得做。当然我也反复提醒自己,我的建议只是建议,肯定漏洞百出,不仅论辩的空间很大,留下的问题很多,而且多半会被推翻。所以我在教课中,在于同行朋友讨论时,在“指导”学生时,反反复复叮嘱:我的意见只是你们的靶子,我高价收买挑战。
我也以同样的话结束这篇前言:凡是读到这本书的人,我最希望听到的,是你们的批评,称之为商榷,是客气;称之为批驳的,是实话。无论何种批评,一律欢迎,一律感激,我会把你们鄙夷的眼光,看做最火热的褒奖。为什么?因为我不相信这些人类意义活动之谜,会轻易得到解决,这是一代学者的任务。如果你们让我在孤独中陪伴一得之见,那就是让我的一生坚持,落个自言自语。
赵毅衡
二零一八年八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