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另类叙述建构——从坠落的体育英雄名流说起

伏昱达 

    自新闻媒体产生之日起，体育明星就一直是媒体热衷于建构的形象。银屏上经常亮相的各路英雄陆续创造着一连串的体育神话，一个又一个记录被打破，这些崭新的数据让所有热爱体育事业的人们目不暇接。那些体育英雄们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成功的喜悦背后都是一部忍受孤独和不懈训练的血泪史。然而，并非每一个创造奇迹的英雄人物都是以完全正面的形象示人，其中的一部分人仍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所有的英雄都曾受到过诱惑，也就此做出过不同的反应。有的人就此沉沦，堕入道德沦丧，身败名裂的深渊；有的人却能坚决抵抗诱惑的洪流，名垂青史，传为佳话；也有的人，他们曾“堕入无边的黑暗”，但也能重新抬起头来，从黑暗勇敢地走向光明，以实际行动重塑自我，赢回尊重。在体育明星们堕入违法犯罪的深渊时，我们的认知来源也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媒体是所有体育英雄故事的建构者和叙述者。这些令人惊奇的故事不会自动生成，而是通过媒体的了解用传媒话语重新建构出来的。老虎·伍兹、贝克汉姆、费德勒、罗纳尔多……一连串熟悉的名字，他们的体育生涯都曾经历过坠落的瞬间，他们是如何坠落，又是如何被传媒所挽救，重新树立起新的公众形象，在全书当中都有精彩的解答。眼前这本《坠落的体育英雄、传媒与名流文化》就是对这一个个不可回避的故事系列进行叙述建构层面的讨论。作者劳伦斯·A.文内尔被视为世界范围内国际体育传播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他编写了这本主题统一的传播学论文集。劳伦斯将体育明星、体育新闻媒体共同纳入研究的视野，分五个方面一一详述了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新闻现象。

第一部分为“框架建构坠落的体育名流”。劳伦斯收录了四篇论文，从不同的角度围绕框架建构坠落的体育明星来进行简述，从而为全书勾勒和搭建一个清晰、简明的框架。劳伦斯风趣幽默的语言，对这一无处不在、无法回避的现象进行调侃“我们都清楚，能够上去的都得下来。这一点我们理解起来既直观又符合万有引力定律。”（p. 3）由此引出研究论题的必要性和价值所在。他直陈体育英雄坠落的事实，并简要梳理了自传媒时代开启以来，体育英雄、体育名流们坠落的历史。他指出，体育英雄们坠落的步伐正在不断加快，这些坠落的原因也日益多样化，兴奋剂和类固醇刷新田径比赛世界纪录，成名后的私藏枪支、赛前的性别作假比比皆是。每个故事都在道德层面受到了相应的批判。道德底线被体育明星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不断僭越，伴随公共领域的其他文本，被媒体所选择和建构。接下来，他从媒体方面描述坠落的故事是被如何建构出来。体育作为一种游戏，到变成一种表演而带有观赏性，最后实现职业化和社会化的事业是一个完整的发展过程。体育媒体所代表的伦理判断，如何要在克服自身道德观点和喝彩倾向性的不足，时常面临着没能想到的诸多挑战。他们在每一次叙述体育英雄坠落的机会当中，将坠落事件的意义导向不同的层面和方向。对于体育英雄坠落故事的建构面临着诸多语境——体育社会化、种族融合、民族主义、大男子主义等等，如何在这些复杂的语境当中保持住正确的价值判断，给公众呈现不被曲解、真实的事实是媒体所要面对的难题。同时，教练员、体育解说员，都在这个过程当中起到了不同程度重要的参与作用。其后三篇文章，紧跟劳伦斯的观点，对体育名流的文化意义、自身价值进行了分析。除此之外，运动员在体育赛场上的突如其来的英雄行为、坠落英雄的传媒化过程都被清晰地勾勒出来。威廉·J.摩根对英雄行为的界定可谓一针见血——他认为英雄行为必须具有果断性，这位英雄必须审时度势，在瞬间决定他自己的行动，同时还必须保证行为的准确有效。威廉也得出了塑造英雄的条件——必须要求各种事件协力创造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环境，才能使英雄行为成为可能。“只要一个事件被激发了，挑战才会得以呈现。”（p. 28）在第四章当中，布莱恩·E.邓汉姆对丑闻报道的始末和坠落的体育英雄事件的媒体叙述进行了详尽的解说。他首先介绍了基本的新闻价值常识，随后引入了传媒内容和效果的两种理论。一种是议程设置理论，另一种是框架和归因理论。详细解释了叙述中“框架”的含义和“归因误差”规律的内容。最后总结了坠落事件一经报道后，英雄们的形象重建之路中所采取的四种态度：否认、缩减、重建、支持。为分析新闻媒体的叙述策略提供了一个明确而简练的标准。

第二部分，集中分析坠落的个体体育名流的案例，从美国鼎鼎大名的黑人高尔夫球选手泰戈尔·伍兹、安德鲁·阿加西为代表的网球运动员、黑人女“飞人”田径运动员玛丽安·琼斯到滑板天才小将克里斯蒂安·细井、加拿大摔角运动员克里斯·贝诺伊特、芬兰跳台滑雪选手马蒂·尼卡宁、新西兰“帆船之星”罗素·库茨，南非女田径运动员卡斯特·赛门娅。这些坠落的个体体育英雄分别以不同的原因而坠落，然而其中的大多数人在坠落之后也努力地重建着个人的形象。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媒体叙述的参与。其实，这些不同专业的体育英雄正是由于不同的原因才形成了坠落的不同路径，为媒体在建构叙述框架时提供了思路。举例来说，泰戈尔·伍兹因为2009年11月发生的交通事故引发了关于他的婚姻出轨，对妻子不忠等一系列爆炸式的新闻。在媒体的叙述当中，泰戈尔·伍兹从一个战无不胜的高尔夫神话到沦为人人唾弃、怀疑不定的性瘾伪君子。由此可见媒体的话语为公众理解事实起的关键作用。当然媒体的报道也并非全然真实，在车祸发生之初，媒体不确定如何报道车祸和围绕车祸的相关事件，由此产生一连串社会新闻和小报媒体以“病毒传播”般的形式四散向公众的视野。对于超级名流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些媒体显得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报道对象如何才显得公正。这对泰戈尔·伍兹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会产生真假难辨的效果。想必有人还记得，耐克公司曾近在中国播出过一则有关泰戈尔·伍兹与他的父亲之间对话的广告。这则广告表现的是泰戈尔·伍兹聆听父亲教诲，从而改过自新的心路历程。这则广告从一个侧面为泰戈尔·伍兹的回归树立了新的形象，为开启他职业生涯打开了崭新的大门。再如南非女运动员卡斯特·赛门娅，一度因为特殊的冷战历史背景，而使自己的体育生涯深陷性别鉴定的泥沼无法自拔。卡斯特·赛门娜取得柏林世界田径锦标赛冠军时年仅18岁，然而却因为身在当时仍是第三世界的祖国南非而遭到国际业余田径联合会的怀疑。她被主流新闻媒体建构成为由于性别鉴定政策而坠落的田径英雄。在这场南北权利对话的大背景下，赛门娅都被南北媒体通过使用人权、民族主义、性别主义、种族主义、欧洲中心主义话语所建构，他们为这位南非女性喊冤对抗国际业余田径联合会。在美国媒体那里，赛门娅被建构为个体的坠落、身怀个人主义的被谴责对象，在南非媒体那里，赛门娅被当做案例来指控国际体育当中的性别主义和民族主义，成为保卫国家荣誉和骄傲的符号。本书的这一部分探讨的对象是体育个人项目当中的英雄，从下面开始探讨集体项目目当中的英雄代表和边线名流个体。

第三部分，主要围绕坠落的团队体育名流来展开分析，主要讨论传媒话语是如何在对团队成员进行规范和“保护”的限制上产生影响。所选取的运动员都是集体项目中的巨星。迈克尔·维克是美式橄榄球联盟的四分卫，与其说他的伟大成就是通过他的自白建构的，不如说是通过媒体叙事来框架出公众对于他的名流身份认同。他是体育英雄、是全球知名品牌如耐克、可口可乐的代言人、是美国男孩心中的神话。但他的坠落也无可避免地被媒体追踪报道和叙述，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藏在名流正面形象背后的东西，诸如斗狗、私藏大麻，以致最后不幸入狱，在本章当中都有细致的说明。同时，通过对普拉西科·布雷斯和吉尔伯特·阿里纳斯故事的了解，能够推测出关于黑人运动员的奇迹是如何被媒体所建构的，同时也也让人理解了这些特别故事的意义、影响和持久性。媒体可以将体育建构为脱离贫困的方式，对于黑人运动员来说尤其如此。媒体建构出来的黑人运动员在通常情况下会比白人运动员得到公众更少的宽容。另外，本章清楚地从媒体的角度说明，当体育和武器、暴力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黑人体育英雄是处在一种什么样复杂的话语中被塑造和建构的。除了有关种族方面的体育传媒叙事建构，作者还讨论了白人女性体育英雄在坠落时的一种常见情况——“猫斗”。女性在体育当中往往会因为口角而发生身体对抗，这种被传媒叙述出来的常态往往暗示了一种深层次的文化矛盾。尽管女性在外表上被传统地解释为温柔、善良的特质，但传媒却通过这种坠落的“猫斗”女英雄叙事揭示出了女性的深层次内在——阴险是在与其他女性的竞争当中滋生出来的。编者选文的眼光犀利，视角独特。

本书的第四部分，主要讨论的是坠落的边线体育名流，诸如教练、解说员在内的种种身份角色。涉及的范围也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例如从美国两位知名的女性大学篮球教练的沉浮故事来探讨新同性恋恐惧症问题；从美国受人尊敬和仰慕的橄榄球教练来探讨大男子主义在道德中受到的批判。教练在美国文化当中被肖像化建构，暗示出了白人的理想。还有通过媒体对英式橄榄球出名的丑闻“吐血门”事件主犯、从犯的框架建构，批判了职业主义运动员不顾一切想要赢的心态以及现代消费主义的贪婪。还有，将体育解说员的坠落行为视为一种叙述，总结了辩解书的五种形式和对辩解书的三种回应。尤其是主持加拿大热播节目《教练角》的冰球解说员唐·切里的很多话语，都常常跳出了冰球的小小范围，上升到国家、种族、军事对抗等深层问题。本章的重心仍然是传媒对坠落体育英雄的叙述建构，但同时也将范畴延伸到各种主义的探讨，体现出编者的良苦用心和各位文章作者跳跃的思维。

第五部分，是全书的后记和小结，总结了全书涉及的种种体育传媒叙事架构，指出大众与坠落的体育名流之间的相关性，同时也指出此研究的必要性与价值所在。

通过对本书内容的介绍可以看出此书的独特之处——选取的案例皆为西方体育英雄，真实严谨，精炼完整，分类清晰，为坠落的体育英雄传媒叙述做出了有益的尝试。只要人们还不断渴望体育叙事，研究的道路就一直没有尽头，但是这一本书可以为我们开拓研究的视野起到很好的启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