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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星评尤瓦尔.赫拉利《智人之上》

“我们所有人在未来几年所做的选择,将决定召唤这种非人类智能究竟是个致命的错误,还是会让生命的演化翻开一个充满希望的新篇章。”

刘星评尤瓦尔.赫拉利《智人之上》

作者:刘星  来源:符号与传媒  浏览量:373    2025-01-08 20:13:24

 

刘星评尤瓦尔.赫拉利《智人之上》

刘星

“我们所有人在未来几年所做的选择,将决定召唤这种非人类智能究竟是个致命的错误,还是会让生命的演化翻开一个充满希望的新篇章。” 

作者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17世纪美洲大陆的波卡洪塔斯。这个美洲酋长的女儿在面对英俊的白皮肤欧洲男人时,她选择相信欧洲人来到美洲大陆是会开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篇章,当她为欧洲人提供地图后却迎来了欧洲人快速血腥占领美洲,最终让自己的族人遭遇灭顶之灾。

我们面对人工智能会跟四百多年前的美洲人面对欧洲人一样吗?

在过去10万年里,智人积攒了巨大的力量。然而,持续不断的发明与征服也将我们推入了一场生存危机。全球生态濒临崩溃,虚假信息泛滥。我们正一头扎进可能毁灭我们自身的、由新型信息网络组成的人工智能时代。作者感叹,人类如此智慧,为什么却总是倾向于自我毁灭?我们为什么走到了生态和技术自杀的边缘?当非人智能威胁到人类的生存时,人类如何做出明智的选择?

从口口相传的故事,到文字书写,再到人工智能,《智人之上》透过大历史的长镜头,这本书讲述信息网络如何塑造了我们和我们的世界,邀请我们思考信息与真相、神话与官僚制度、智慧与权力之间的复杂关系,探讨不同的社会结构在试图构建信息网络时面临的关键困境。

一、 信息不仅揭示真相 也制造秩序

“智人之所以成功,秘诀在于懂得运用信息,并把许多人连接起来。”作者开篇将信息与人的定义联系在一起。这句话本身就是解释真相也制造了秩序。

在作者的设定中,人如果不懂得运用信息并把许多人连接起来,那么就称不上智人。这几乎是绝大部分学科的基本理论假设方式,即把人的定义与自己的研究对象框定在一起,然后再研究自己框定的对象,以此来表明自己学科对人类社会普世规律的适用性。比如,“人是会使用劳动工具的动物”,“人是会使用符号的动物”,在这个基础上再谈劳动,再谈符号,就立即制造了自己学科的在人类社会中的重要排位的秩序。

信息不仅揭示真相,也制造秩序。这句话也很好的呼应了符号学组合轴和聚合轴的双轴互现理论。真相其实是现实各要素的组合,但是聚合轴才体现了秩序。

政治学的基本假设,人与人是不平等的。只有当人与人不平等时,秩序的重要性才凸显。人类社会常常遵循大小长幼尊卑等逻辑。但从另一方面说,正是因为人的不平等,社会才有了动力,因为底层永远以上一层为梦想而努力。层次之间需要维护一定的稳定,这需要秩序。层次之间也需要一定的流动,这样社会保持社会一定的活力。

总之,信息本身制造了秩序,也同时制造了打破秩序的力量。而打破秩序的力量实际上就是社会流动的动力。所以,信息在巩固社会阶层秩序和促进跨阶层流动两个动力上不断壮大。赫拉也认为,只有当信息网络越来越大,才能造就更大的国家,造就一个政权可以覆盖的范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夫为妻纲。这句话在几百年前就是被认为是真相,而在后期的批判中被更多揭露为其秩序的作用。

信息的这一作用,并不因时代的改变而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无论是作者说的人类网络时期,还是非生物网络时期,抑或是计算机政治学时期,每个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被这样的信息所塑造,从而构成了整个人类社会网络。

强信息塑造弱信息。与赫拉利不同的是,我并不把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思考,原因是人类中那种制造信息的人和接受信息的人并非是同一类人。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能听见看见也也能说话写字,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同时是信息的发出者和接收者。具象化表现有如抖音号,有些人粉丝千万,关注十几个。但是绝大部分人关注几百上千人,但是粉丝却只有几十个。这说明大部分扮演着听话的角色,被塑造的角色。

而强信息背后其实是强权力。这不是说强信息等于强权力,而是强权力一直控制着强信息。这不仅包括政治权力,也包括经济权力。最开始,要利用报纸的人是谁?现在谁是主流媒体的控制者?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一些自媒体人逐步发挥影响力,MCN这样的公司也逐渐兴起。可以说,很多的自媒体达人网红IP背后其实是MCN公司的员工。

所谓强信息塑造弱信息,是指强信息能力的人塑造弱信息能力的人。在这个意义上讲,如果你只是读取信息,注定成为了弱者,因为你只是信息的接收者。你只有成为发出信息者,你才可能靠近强者一步。前提条件是,你发出的信息是有人看的,有很多人看的,而且是认真看的。作为一个信息传播者,你信息的传播广度深度直接决定了你处在秩序中的什么位置。

当然,如同大自然的生物圈一样,并非只有强者才生存,弱者也能生存。当我们作为信息接受者时,如何去分辨信息中哪些是真相,哪些是秩序弥足重要。比如孔乙己,作为信息接受者他分辨出不真相与秩序,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秩序内容解读为真相内容,致使他无法脱去长衫。再比如奢侈品,其宣传信息常常是自己的优质原料和做工,以及出色的设计,但其实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富人阶层消费品的秩序内容。普通信息接收者往往将二者混淆,导致不少工薪阶层购买奢侈品以此来假装阶层的变迁。从奢侈品公司的销售总额可以看出,正是这部分分工薪阶层的购买才造就了奢侈品帝国的销售额。而这难道不是奢侈品这样的商业强者制造信息之初就想要实现的?

总之,政治宣传,商品宣传无一不是在以真相为表面的一体两面中蕴含了大量的秩序信息。文化教育,作为社会中分支,也蕴含大量秩序信息。这些不同的秩序排位都是由海量信息不断塑造的。绝大多数人毕生都只是一个信息接收者,如果缺乏分别秩序和真相的智慧,很容易书阅读越多,但是人却越来越傻,越来越失去活力。

二、民主和独裁是一道连续光谱

民主和独裁是赫拉利在书中反复谈及的问题,他认为民主和独裁是一道连续光谱。

这道连续光谱左右偏移的标尺就是权力。因为无论民主还是独裁,其实就是权力的分配机制。造就权力的资源有武力、信息和金钱。

在《权力游戏》中有一个著名场景,litter finger作为一个掌管各国信息网络的人在面对女王瑟曦时骄傲地说信息就是权力。下一秒瑟曦立即用武士制服litter finger,并告诉他:权力就是权力。

信息是权力,权力是权力。这两句话在中国有更通俗的说法,那就是笔杆子和枪杆子。虽然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但是文字狱等历史足以说明权力者对信息的控制和惧怕。当信息掌控力高度聚集在上位者就是独裁,当信息掌控力往下位者偏移就是民主。由于本书中只提到了信息网络,所以本文也就集中在笔杆子(信息)这一方面来讨论。

权力来自于掌握信息传播的实力。当独裁者掌握了绝大部分的信息传播力,那么他就会用这个能力更加巩固独裁,而当民众掌握了更多的信息传播力,那么社会就会更见偏向民主

信息中的秩序之所以会带来权力,因为秩序中位置的变化就会蕴藏位置势能。社会变革的力量通常是通过位置势能的变化而提供的。比如,翻身农奴把歌唱,就是下位者上移时带来的能量。百万知识青年下农村,就是上位者下移时的能量。妇女能定半边天,也是下位者上移时带来的能量。每一社会力量的变化,其前身,就是信息动员,信息动员就是为了重塑人们心中的秩序。而要在现实重塑秩序前,需要让然,心动而后行动。心动,又称种草,需要制造包含新秩序的海量信息,通过多种信息的结构性绑定,让这些新秩序在人们认知中生根发芽,再催生为行动,最终演变为社会变革。这也是社会既得利益者最担心的事,一旦社会变革,原有的既得利益也会发生未知变化。

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一个传播者,到底站位在哪里,就会影响光谱会更靠近独裁还是民主。每一个信息接收者,掌握多少分辨信息的能力,以及多少发出信息的行动,就会影响光谱更靠近独裁还是民主。因为独裁并非是独裁者造就的,是一个在独裁系统中获益的每个人造就的。民主不能依靠独裁者的施舍,虽然历史上确有人以独裁地方式实现了民主。

社交平台上每个人都可以发声。在新的社交平台上,不少普通个人的粉丝甚至大于原来官方媒体的粉丝,甚至是相关官号的粉丝。这些普通个人的传播力大大加强。从这个意义上讲,社交媒体的出现是加强了民主的力量。2022917日,50岁独自开车环游中国的阿姨和新京报做了一次直播连线,两个平台都同时直播内容,然而50岁阿姨的个人号点赞量有8000多,而新京报只有200多。40倍的差距居然出现在不太红的个人号和顶级的媒体中。

早在之前的微博时代,就出现了大V,随着不少大V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喝茶现象也随之出现。几乎是同一阶段,微信朋友圈异军突起。微信朋友圈只有通过熟人社交圈的二级传播才能实现大众传播。正由于其信息传播力没有那么强,反而在微博的喝茶时期,微信朋友圈从敌后战场发展壮大起来。抖音是信息发出者与接收者一级传播形式,可实现陌生人社交,也同样造就了千万级粉丝的大博主。但是抖音在国内却并没有被喝茶,一方面是由于抖音官方的管控足够严格——刘耕宏曾经会因为跳操时露出腋毛而被封。另一方面是抖音将认知能力的改变这一能量转向了商业买卖。

信息传播会改变大众认知,可能造成多维度社会力量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不可预期,值得恐惧。而如今的抖音却通过以信息为媒介确定地转向了带货领域,将多维度的可能性确定为买卖这一维度。虽然这样的力量变化也引来了部分力量的反扑,但总体来说,商业力量在中国历史中从未造成过颠覆性力量。当titok在美国迅速发展时,除了让美国政府担忧其认知改变群众心智,更担忧其商业能量改变美国商业格局。因为造就资本主义世界的就是金钱的力量。前文只提到了笔杆子和枪杆子,其实钱袋子也是权力的重要指针,正因为此,美国政府开展了对这一非我族类的公司进行了围剿。

综上,信息蕴含的秩序力量,如果用在社会领域就会引发民主和独裁两者的偏移,其偏移方向和程度来自于社会的每个人的信息掌控力。秩序力量而用在商业领域后会因为不同国家体制等原因受到欢迎或者围剿等不同反馈。

三、未来属于真正的人文学者

“人类”这个词汇被命名为Homo Sapiens两百多年后,赫拉利先后写了三本宏观的,高屋建瓴的剖析人类历史和展望人类未来的书,均是世界级畅销书:

《人类简史》描述了人类大历史:7万年前的大脑认知革命(有能力谈八卦,想象不存在的事物,让陌生人开始合作、建立组织);1.2万年前的农业革命(让我们渴求更多、生产更多,分工分职愈趋细腻);500年前的科学革命(带来快速进步,让我们拥有上帝的力量,也带来毁灭);全球大一统、人类大融合的关键因素——金钱、帝国、宗教。

《未来简史:从智人到智神》主讲人类的未来。“进入21世纪后,智人面临着未来难题:永生不老、幸福快乐和成为具有神性的人类。在解决这些新问题的过程中,科学技术的发展将颠覆我们很多当下认为无需佐证的常识,比如人文主义所推崇的自由意志将面临严峻挑战,机器将会代替人类做出更明智的选择。更重要的,当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科学技术发展的日益成熟,人类将面临着从进化到智人以来最大的一次改变,绝大部分人将沦为无价值的群体,只有少部分人能进化成特质发生改变的神人

《智人之上》主讲信息和人工智能。故事把我们聚在一起。书籍传播我们的思想和神话。互联网承诺了无限的知识。算法学习了我们的秘密,然后让我们互相对抗。AI会做什么?”“尽管人类当下有了所有的发现、发明和征服,仍处于生存危机之中。世界正处于生态崩溃的边缘。虚假信息到处传播。我们一头扎进了人工智能时代——一个有可能把我们消灭的新信息网络。”“展示了信息流是如何塑造我们和我们的世界的,人类必须做出选择。

作者的优势是将人类作为一个统一体进行叙事,所以也迎来了世界范围的畅销。但人类的竞争大于其合作,人类的分割大于其整体。每一个革命发生的时候,都是一小波人的变化带动了一大波人的变化。大的如国家,资本主义国家在前几轮技术革命时即使抓住了这一力量,累计了相当的社会财富,从而拉大了国家之间的差异。小的如国家中的阶层,资本主义国家中的资产阶级抓住了这一力量,从而为自己的家族累计了财富,也拉开了资产阶级跟其他阶级的差距。中国人百年屈辱史故事,让中国民族记忆明白,曾经全世界GDP第一,天朝等等称呼,最终是如何被他国拉下差距的。正因为此,中国人“落后就要挨打”的民族记忆让这一轮技术革命有着更为积极的态度。从这个程度上讲,人类面对技术革命从来没有一个统一的态度,而历史经验无数次正面,我们在面对新事物时不同的态度往往会造就不同的结果。悲观者也许永远正确,但是乐观者永远前行。

我国虽然在算法等核心技术上还没有集合最顶尖的那部分公司,但是中国有14亿人口和对技术开放的态度,而人工智能技术最终都需要与真人进行交互反馈才能一步步精进。如果在技术上我们还不能最顶尖,在试验场还保守,那么在这一轮的技术革命中我们能胜出的机就更少。当然,这里确实牺牲了不少隐私权,也可能造成极权的扩展。

在不少人文学科人发出的信息中,不少是对人工智能的担忧,是担心人类再走波卡洪塔斯之路。这种担忧是因为担心成为被人工智能改变的那部分人?为何不是那个用人工智能改变自我命运的人?也可能是思辨思维使然,让社会大众保持一个多层次的思考模型,以防走入片面的思维而导致钝感。

华大基因的CEO尹烨曾说,AI带来大量知识的同质化,我们反而需要用艺术的多样化去对抗它。我希望用想象力、创造力、悲悯心、怜悯心,能够跳出盒子去看那些东西,而这些不是理工科擅长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未来属于人文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