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意大利艺术研究学者、法国艺术史学家丹尼尔·阿拉斯曾在一本别样的绘画描绘集中对一些西方绘画名作提出独特的阐释。更为独特的是,这本集子的名字为“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而米克·巴尔教授从绘画的视觉性出发,结合符号叙述的方法,将静止的图像符号引申为动态的行为和事件,以一个读者导向的视角切入艺术史研究,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观看的方法论,以期“我们什么都看得见”。
王雪松评米克·巴尔《绘画中的符号叙述:艺术研究与视觉分析》
王雪松
文艺复兴意大利艺术研究学者、法国艺术史学家丹尼尔·阿拉斯曾在一本别样的绘画描绘集中对一些西方绘画名作提出独特的阐释。更为独特的是,这本集子的名字为“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而米克·巴尔教授从绘画的视觉性出发,结合符号叙述的方法,将静止的图像符号引申为动态的行为和事件,以一个读者导向的视角切入艺术史研究,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观看的方法论,以期“我们什么都看得见”。
一、引言
米克·巴尔(Mieke Bal)是符号学、文化研究和艺术史领域的著名学者,以其跨学科的研究视角和理论创新著称。她的研究涉及文学符号学、视觉文化和叙事理论,尤其擅长将符号学与艺术和文化批评相结合,为理解艺术中的复杂叙述模式提供了全新的方法论。
巴尔的学术背景极具跨领域特质。她最初从事文学研究,后来扩展到视觉文化、电影理论和艺术史。她在著作中频繁使用符号学分析工具,试图探索视觉与语言之间的互动关系。这种跨学科研究方法在她的研究方法论中体现得尤为突出。《绘画中的符号叙述:艺术研究与视觉分析》延续了巴尔学术研究中的一贯特点,即从符号学的视角出发,探索视觉艺术的叙事功能。她将符号学、视觉分析与艺术作品的文化语境结合,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跨学科的艺术解读方法论。大体看来,该书尝试解答以下关键问题:绘画中的符号如何作为一种“语言”进行交流?视觉艺术作品的叙述功能如何影响观众的文化理解?跨文化背景下,艺术中的符号系统如何适应或挑战既有的文化规范?
二、艺术中的符号叙述与跨学科视角
米克·巴尔提出符号叙述是艺术作品中符号通过视觉元素构建的叙述性意义。这一理论突破了索绪尔式符号学对符号的静态解读,将符号视为动态的文化工具。对此,巴尔提出一个关键术语“事件符号”(event-sign),也就是说,绘画中的符号并非静止的,而是内在地具有一种叙事特征,这种叙事特征表现为图像事件的动态发生与发展。图像中的事件又与观者密不可分。正如本书的编者段炼教授指出的那样,在观看一幅静止的绘画时,读者根据作品所描绘的图像,来选定某一视角,由此看去,直达视点,例如画中人的凝视,于是,读者和画中人二者之间,便会产生若干视线。这些视线的关系,是一种视觉叙事,而不同视线间的交结处,皆为事件的发生、发展和转折点。这一切,既是事件符号的叙事机制,又是符号叙事体系的基本构件。这样,巴尔在符号叙述学和艺术研究之间架起桥梁,提出了视觉符号不仅是形式的体现,也是叙述性语言。这一理论框架使研究者可以更深入地理解艺术作品中视觉符号的叙事功能,同时也将画面内的叙述语言与画面外的观者感知联系起来。
书中强调,符号的意义是动态的,受到时间、空间和文化语境的影响。这一观点为理解符号在历史语境中的演变提供了理论依据。这一动态视角打破了符号静态分析的局限,使符号叙述的研究更贴合艺术作品的复杂性和历史性。例如,十字架在中世纪欧洲象征信仰和救赎,但在现代艺术中可能成为权威或压迫的批判性符号。
米克·巴尔将符号学引入艺术史研究,从符号语言的角度解读艺术作品的文化和社会意义。这种跨学科方法突破了传统艺术史研究的局限,为艺术研究提供了理论创新。她分析荷兰黄金时代的静物画,揭示了画中食物、花卉和器物的符号性,以及它们如何叙述繁荣与道德警示。同时,作者还探索了艺术作品如何通过符号叙述进行文化传播,讨论了符号在不同受众中的接受与解读。这种结合使得符号叙述理论不仅适用于艺术研究,还能为传播学提供启示,特别是在视觉传播领域。她分析当代广告中的视觉符号,展示了符号叙述如何塑造消费者心理。另外,书中符号叙述的研究关注权力关系、文化身份和社会批判,体现了符号学对文化研究的贡献。这一视角揭示了艺术作品中的符号如何反映并影响社会结构和文化意识。例如,在分析戈雅的《1808年5月3日》时,作者指出其中的视觉符号如何表现反抗暴力的主题。
《绘画中的符号叙述:艺术研究与视觉分析》的诸多特点体现了作者在理论深度、案例丰富性和跨学科视角上的卓越能力。这本书不仅对艺术研究领域具有重要贡献,还为其他学科提供了方法论启发。这些特点使得本书成为符号叙述学与艺术研究领域的里程碑之作。
三、阅读体验与扩展思考
本书使我重新认识了符号的多义性与叙述功能。符号不仅仅是艺术作品的组成部分,更是连接视觉文化和社会现实的重要桥梁。通过符号叙述,艺术成为一种“无声的语言”,它跨越语言的界限,具有全球性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作者通过符号的动态性和文化语境分析,提供了一种超越静态符号学的研究模式,尤其是在解读历史艺术作品的叙事意义时,这种方法格外有效。另外,米克·巴尔将符号学和视觉分析巧妙融合,使我更加认识到视觉元素(如色彩、构图、光影)在叙述意义生成中的重要性。这一方法特别适合解读复杂的艺术作品,例如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通过构图引导叙述逻辑,传递超越画面表层的深刻意义。这一理论体系对传统的艺术史研究方法提供了革新,尤其适用于解读隐喻性较强的现代和后现代艺术作品。
而从观众视角来看,对于意义的再生产的论述成为亮点。书中关于观众在符号叙述中的角色探讨让我印象深刻。符号的意义并非完全由创作者赋予,而是在观众的解读中被不断重构。这让我意识到艺术研究不应忽视受众的多样性和主观性。通过将符号叙述与接受美学相结合,作者成功地将观众视为艺术符号意义的共同创造者,这种视角对理解当代艺术的互动性具有重要价值。
当代艺术中,符号叙述变得更加复杂,尤其是在后现代艺术中,传统符号经常被解构并赋予新的意义。例如,班克斯(Banksy)的街头艺术作品通过图像符号与文字的结合,叙述了政治讽刺与社会批判的内容。这种创作方式或许可以为符号叙述理论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同时,随着多媒体技术的发展,艺术中的符号叙述已经扩展到多模态的范畴,例如视频艺术、虚拟现实艺术等。如何将符号叙述理论应用于这些新媒介艺术的研究?虚拟现实中的符号如何通过交互性构建叙述逻辑?对于这些问题,艺术符号叙述理论理应回答。
四、结语
米克·巴尔的《绘画中的符号叙述》是一部里程碑式的著作,它不仅深化了艺术研究的理论基础,也为实践者和研究者提供了可操作的分析工具。通过分析广泛的艺术案例,本书从西方绘画到跨文化符号,展示了符号叙述理论的普遍适用性。它打破了传统艺术史单一形式主义分析的局限,使艺术作品成为多层次、多文化对话的载体。或许我们并不是什么也没看到,也不是什么都看得到。符号是携带意义的感知。艺术符号的一端是观看目光的会聚,另一端是意义的涌现。我们的目光在图像叙事空间中游移,每一次的感知与欣赏都是独特的生命体验。总之,米克·巴尔教授为我们提供的理论价值无疑将持续影响未来的学术研究和艺术实践。这本书值得所有对艺术和文化符号感兴趣的人深度阅读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