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为诺伯特·威利《皮尔士和米德的“符号自我”》的第二章。由文一茗翻译。
上一章在美国思想史，更确切地说，是在当代关于政治身份这一争论，这一语境中展开本书的主题——符号的自我。为能使一个章节就可以涵盖如此广泛的话题内容，我不得不着墨甚精，化简为繁。在本章中，我将放慢速度，以更系统而非历史的视角，重审实用主义。
首先，我将古典实用主义哲学放置到与其他哲学思想相对照的关系中，来定位它的总体位置。然后，转向皮尔士-米德综合。之后，便将目光聚焦于符号自我的特性，分别为：结构与内容的对比性，自反性，第一与第二秩序的对比性，以及一致性。
古典实用主义的地位
在上一章中，我在实用主义与功能心理学，并间接与德国理想主义之间，作了对比。前两者之间的对比，所涉及的有六个方面关涉到自我：对话的，社会的，水平的，平等主义的，自愿主义的，以及文化的。这一理论正是我在本书中所要构建的关于自我的理论，这也是实用主义派的一个主要的实质性成就。如果以其逻辑，方法或关于知识的理论来索求这门哲学的统一，那么这项活动显得极其松散，无特性，并且难以得到认同（Hollinger,1980）。倘若是从自我的理论角度出发，则可以以在一种更为科学的基础上，寻求这一理论的统一性，它确切得足以经受测试，并如药方一般，可供政治目的之用。
上一章中谈及功能心理学时，涉及到了英国经验主义，但我并未区分它与实用主义之间的差别，因为那样做会将我的论述转向认知论，而这是我一直以来所力图回避的。不过如今即已提出符号自我的概念，就可以更清晰地定义实用主义的认知论。尽管如此，在转向经验主义之前，我将先在实用主义与德国理想主义之间作一更为直接的比较。
如前所述，杜威和米德本来是彻底地信奉黑格尔，后来逐渐放弃了其思想中关于辨证自我与绝对自我的看法，而同时保留了黑格尔的某些特色与风格。皮尔士颇受康德与黑格尔的饿濡染，并常称自己是客观或实用主义的理想主义者。詹姆斯与德国理想主义保持着相对远的距离，但他也依然接受黑格尔的思想。康德的形式理论，黑格尔的社会自我，以及散见于德国理想主义的各种关于自我自反性观念，影响着这四位学者都产生了影响。但他们逐渐意识到，尤其明显是米德（1929/1964），黑格尔的“绝对自我”更适于绝对专制而非民主。在米德看来，德国理想主义将黑格尔的自我理念民主化，即在于把那个过度膨胀的自我降至为普通个人的层次。
再来说经验主义。如前所述，种种关于自我的理论，不尽相同，各抒己见。认知论也同样是迥异纷呈（westby,1991,PP.457-60）。我将从三个方面来谈实用主义如何改变了经验主义的认知论：从回顾到预期，从感知到行为，从正式到普通语言。
从回顾到期待
经验主义认为意义是一种感知，它先于并导向一个理念。实用主义则认为意义内在于一个理念的影响或后果。这就是著名的时间转向：从过去到未来。很可能受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同样所持的时间倾向。亚伯拉·开普兰解释到：
古典认知论的经验主义主张回顾：它主张在感知中追溯一个观念的源头，然后从产生此观念的经验出发，来分析此观念。实用主义的方法则是展望前景：其所在乎的不是观念的源头，而是结果，不是关注与起解释性作用的经验之间有何联系，而是尚待构成的经验。（1964，P.42）。
然而，这个时间性的转向不一定是对经验主义的主要背离。事实上，一些学者已翻译了皮尔士的认知论，将之视为经验主义的一个小型变异，认为它已经从起因转向结果，只是保留了对感官更重视。其多年的论述显示，皮尔士的认知论确有些模糊，其早期关于“实用主义箴言”（1878）的结论，的确，至少在一个阐释点中，与经验主义相悖：
由于考虑到什么效果才可能产生明显的影响，我们为自己的概念构想出一个客体对象。而我们关于这些效果的构想，是我们对对象的整个构想。（5.402）
在同一文中，又有：
我只是想指出：在我们的头脑中，我们不可能有某个观点，可以与任何事相连，但曾构想过这些事的感知效果。我们关于任何事情的观点是我们对这些事所持的感知效果的观点；如果我们幻想还有其他原因，那只能是错觉，并将这种错觉当作是思想自身的一部分。（5.401）
有人甚至曾对此格言进行过阐释，并像逻辑实证主义的检验原则的早期陈辞一样，强调其感知。但其著作显示皮尔士一直在胡乱改进此箴言，将重点从感知转向习俗、符号学、及社群。早在1868年皮尔士就提出其符号学的一套理论，与经验主义者所读到的其于1878年提出的格言相悖。尽管早期皮尔士偶有经验主义的倾向，但其大多数言论是反经验主义。另外三位实用主义者，尽管都受皮尔士箴言的后果影响，但他们关于“效果”的观念却十分清楚表明是反经验主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