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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鲁斯•鲁宾斯坦《服饰符码——美国文化中的意义与信息》

王船山《识小录引》中云:“故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稀’。几希者,小也。大可冒,小不可假,故曹丕得言舜禹,冯道可以救人之仁归契丹,唯小者则筋骸不可强,血气不可遏。乃嚣然曰:‘恶用此哉?’于是而蚁穴决金堤,星火焚昆冈矣。所甚忧者,小之坠也,几希之绝也。”于是,船山先生在这篇文里详细地描述了服之仪礼各事。

  王船山《识小录引》中云:“故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稀’。几希者,小也。大可冒,小不可假,故曹丕得言舜禹,冯道可以救人之仁归契丹,唯小者则筋骸不可强,血气不可遏。乃嚣然曰:‘恶用此哉?’于是而蚁穴决金堤,星火焚昆冈矣。所甚忧者,小之坠也,几希之绝也。”于是,船山先生在这篇文里详细地描述了服之仪礼各事。

  可见“服”在传统意义上,并非什么关切天地义理、兴衰存亡的大事,这一点,在中西的思想史上是一致的,一直以来,服饰被认为是礼制的附庸[1],或者,关注服饰就是灵魂升华的障碍,服饰是实用和轻浮的字眼。

  实际上,服装是人身体社会化的开始,反映出人个体空间与社会空间的相得益彰。它作为纺织服装行业的一支,是工业革命后,生产形态发生较大变化的行业。这个行业与审美、现代传媒和后现代消费诸命题关涉紧密,大半个世纪以来,西方对于服饰的命题关注炽烈,而在中国学术界,却显得相对寂寥。

 “服饰符码”(Dress Code)即是在社会中,潜移默化形成的稳定的穿衣法则,是能表现出穿着者性别、种族、社会地位、经济状况、审美偏好甚至政治倾向的有力工具。[2] “服饰符码”是服装作为社会化的“物”的桥梁。

  书中,作者将“服饰符码”这个命题纳入美国当代生活背景下,社会背景资料丰赡,涵盖了美国文化中的各族裔和群体,以适当的篇章回到同时代的欧洲进行比照,使得“服饰符码”得以在社会大文本之中展开,以致全书趣味盎然读来全然没有理论书的紧张和压力。

  在开头引言部分,作者引出了服饰的诸种话语形态,如19世纪出现的“朴素说”(the modesty theory),即中世纪的服饰遮裹身体、舍弃身体而追求内在精神超越的理论;保护身体不受外界伤害的“保护说”(the protection theory); 装扮身体以达到部落之间人员区分的“装饰说”(the adornment theory)。这是进入十九世纪之后对于服饰功能的三种比较主要的观点。随着符号学的出现与发展,有一些学者开始尝试将符号学的理论工具运用到服饰研究之中。

  之前,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霍布瓦克(Maurice Halbwachs)曾提出人们分享某种“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并且能够从留存下来的“视觉图像”(visual images),如油画、雕塑、图片和手绘图案之中,想象出历史的风貌。从留存的视觉图像想起过去的服饰和人的生活状况。

  符号学产生之后,对于这种解读方式的可行性提供了一种新的思索,它追究意义解读的规则和合理性。而意义解读的规则就是符码,它是“控制文本形成时的意义植入规则,控制解释时意义重建的规则”,[3] 从服饰方面读解符号所携带的意义、人与社会的信息正是通过一套符码体系实现的。

     对于服饰文本携带的社会文化信息,作者采用两章分开叙述,其一,社会结构中的等级,地位,社会性别;其二,文化价值中的美,年轻,健康,时髦。其中,文化价值中的美、年轻,健康,时髦的观念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随着社会的变迁发生变化。

     针对clothing signs和clothing symbols在章节标题中的对应出现,从全文的论述来看,笔者并没有找出两者在意义上的差别。书中,作者也没有花费篇幅来具体讨论服饰符号的问题,这是甚为遗憾的事。

  笔者看来,完全可以忽视掉罗兰·巴特在《流行体系》中的担忧——语言和服装之间的介质不同,服装作为物质实体而无法为逻辑所穷尽的特性。因为,符号化的服饰不是一个纯粹的物,而是被纳入到符号处理和加工过程中的人造的社会的物。它是一个符号文本,由众多视觉与触觉的符号组成。这些符号之间,以一定的秩序组合成文本,在符号接受者那里,经过服饰符码的作用,产生意义。

     服饰符码的稳定性时常受到挑战,它一方面受到社会变迁等客观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是某一群体在某一时期对于社会教条反叛而产生的颠覆服装符码的结果。将服饰完全看作人的社会属性的体现,在实际生活中,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文章之末,作者将服饰符号的,公众言说(public speak)与个性表达(individual speech)的功能强调出来。其中,个性表达功能表现为保护私密自我,建构所渴望的身份,表达个人价值观念。个性表达中的意图,在被读解和阐释的过程中会出现不一致和含混不清的现象,因为公众演说的服饰符码是在一个强编码的语境中,可以直接被接受到信息,而在个性表达的弱编码文本中,由于接受者的个体差异而产生解释结果差异。

 

  除了书中值得推荐的部分之外,书中还有一些值得商榷的部分。第五章第三小节,作者以总统任期为时间单元,联系社会经济政治状况和总统个人性格,得出一个固定的社会着装风貌的图景。如里根时代的经济成功与人们衣着贴身暴露曲线、性感的形象,和乔治·布什任职期间,总统国内政策的保守风格,社会着装风貌呈现出以穿大号的外套遮住上半身,配搭短裙,不凸显身体线条的保守形象。这种对于美国总统任职期间的社会总体着装风貌的概括和联系,过于随意和牵强。我们应该警惕这种穿凿附会的服饰符码解读。

  原因在于,符码的形成因素十分复杂,它可能被某种现象影响到,从而发生一点改变,并在一定长的时期稳定下来。服饰符码具有一定的相对稳定性,美国总统八年的执政期对于整个的社会气候没有那么巨大的影响足以使整个社会的衣着发生如此显著的风格变化。尤其是在美国这样一个不同种族混杂的移民社会。

 

  这本书,给我们理解服饰提供一些思路,它抛掉那些对于服饰的或贬谪或崇尚的态度,以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将美国社会中的服饰符码和讯息做了比较深入的挖掘。其对于服装文本意义系统的分析非常深入,对于服装文本 “公共言说”和“个性表达”的分析非常精彩。

  另外,作者是纽约州立大学时装工业学院(FIT)社会学系的教授,写出一本社会学维度的时尚书并不奇怪。国内从事服装专业方向的人才或可在设计,剪裁、陈列、销售的同时,以闲暇之绪来搞一搞服装的文化和社会研究似乎也有必要。值得高兴的是,从事人文科学研究的学者已经开始以理性的目光注视服装,并有不少优秀成果出现,以客观而不带有偏见的锋芒进入服装研究的领地,这是福音的开始。

 

Ruth·Rubinstein: Messages and Meanings in American Culture; Westview Press, 2001, Second Edition.

作者简介:宋颖,四川大学符号学-传媒学研究所成员

E-mail: greenday1900@163.com

 

[1] 正史中专设《舆服志》,《礼记》中也有仪服礼仪的规定。在中国古代社会,服饰所用的色彩、图案均有严格等级规定。服饰是社会礼制的一部分。

[2] Wendy Lees-Hurwitz: Semiotics and communication: Signs, Codes, Culture;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Publishers, New Jersey, 1993; P.113-122.                      

[3] 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P.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