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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标出性》专辑

作者:符号学论坛  来源:符号学论坛  浏览量:3406    2012-03-31 16:34:37

 

  
文化符号学中的标出性问题简介
———代主持人的话
赵毅衡
二元对立中,对立的两项总是不对称,这个现象很早就被人注意到。钱锺书《管锥编·老子王弼注》论卷中有长文,其中引魏源《古微堂集》:“天下物无独必有对,而又谓两高不可重,两大不可容,两贵不可双,两势不可同,重容双同,必争其功。何耶?有对之中,必一正一副。”钱锺书评论魏源这段话,指出此为“三纲之成见,举例不中,然颇识正反相对者未必势力相等,分‘主’与‘辅’。”他认为魏源发现对立项之间总有不平衡,是很敏感。
用标出性来解释语言学这种二元对立之不平衡,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布拉格学派的俄国学者特鲁别茨柯伊(Nikolai Trubetzkoy)在给他的朋友雅科布森(Roman Jakobson)的信中提出的。特鲁别茨柯伊是音位学的创始人,而雅科布森是现代符号语言学发展史上的关键人物,他们的讨论受到语言学界高度重视。但至今这个问题的讨论还是局限于语言学界。
标出性这个术语,中国语言学界一直译作“标记性”。“标记”的汉语词意义过于宽泛,容易出现误解误用(例如:风格标记,文体标记,标记性建筑等)。西语中也有这问题,marking/marked,都是常用词,容易误会,因此乔姆斯基建议一个特殊术语 markedness。此术语应当译为“被标记性”,译词过于累赘。因此我建议:这一系列术语的汉语对应词都改用“标出”与“标出性”:“标出”此汉语词简洁而少歧义,而且兼有markedness的被动意义。
当对立的两项之间不对称,出现次数较少的一项,就是“标出项“(the marked),而对立的使用较多的那一项,就是”非标出项“(the unmarked)。因此,非标出项,就是正常项。关于标出性的研究,就是找出对立项用多用少的规律。
特鲁别茨柯伊发现,在对立的清浊辅音,如 p-b,t-d, s-z, f-v 等中,两项之间有相当清晰的不对称现象:浊辅音因为发音器官多一项运动,从而“被积极地标出”(actively marked),其结果是浊辅音使用次数较少。因此,特鲁别茨柯伊把标出性定义为“两个对立项中比较不常用的一项具有的特别品质”。检查一下就可以发现:浊辅音的确使用频率相对较少,这个现象在全世界的各种语言中,非常恒定地出现,可见其中有不可忽视的规律。
此后语言学家在语言学各个领域中考察研究标出性,已经有大半个世纪之久,在很多语言现象中发现标出性。总结关于长达 80 年的热烈讨论,很多语言学家指出,标出现象混乱,至今理论上难以总结。有语言学家建议干脆放弃这个研究课题,因为不对称的情况太复杂,原因太多,说不清楚。
尽管如此,语言标出性至少文献已经极为丰富,甚至困难重重的汉语的标出性问题,也已经有不少研究。但是在语言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研究,似乎文化中不存在标出性,这与前面所说魏源与钱锺书的观察相反。不过语言学难以弄清的问题,在文化研究中,讨论必然更困难。我们尝试对文化标出性做一个符号学研究,不得不重头做起,因此关于文学标出性的讨论,不得不是探索性的。
标出性在文化中普遍存在,只是原因不在形态上,而在符用上,如果有形态不平衡,也是符用反过来影响形态。我们从语言学讨论标出性最常用的例子说起:英语中man与woman的对峙中,man为非标出项,woman 派生自 man,比较长,比较少用,因而是标出项。由此,既此亦彼兼指男女的“人”,就用非标出项man,例如“人类”作 mankind。这是典型的形态解释。但是从文化符号学角度看,“人类”一词用mankin而不用 womankind,原因不在词长或认知,其根本原因是现代女性抗议最激烈的文化权力问题,即男性的社会宰制。是男性社会权力,使男性为占据中项的“正常”性别,在不知性别或不分性别情况下,用男性裹挟全部人。这样,标出性与词项形态就拉开了距离:汉语中“男人”“女人”长度相同,男女二元对立之不对称依然存在:不知性别时用“他”,性别混杂时用“他们”。
既然在各种文化中,不管词项形态如何,女性大多为标出项,那么女性标出的原因就不在词法中,而在文化中,其特点是第三项,即“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意义项参与其中。我建议称之为“中项”,携带中项的非标出项称为“正项”。中项的特点是无法自我界定,必须靠非标出项来表达自身。不参与中项的成为异项,即标出项,也就是说:标出项被中项与正项联合排拒。笔者建议称这种现象为中项偏边。中项偏向一边,是认为那一边正常,中性;中项离弃的“异项”,认知上是异常的,边缘化的。中项无法自我表达,甚至意义不独立,只能被二元对立范畴之一裹卷携带,即是只能靠向正项才能获得文化意义。但是这个被动表现的中项,对决定哪一项标出,有决定性意义:它与正项合起来,标出异项,排除异项。
因此,中项偏边是各种文化标出性所共有的特征。这是因为语言的两元对立之间不一定有中项(例如清浊音之间无中项),而文化对立范畴之间必然有中项。钱锺书引神会《语录》:“今言中道者,要因边义;若不因边义,中道亦不立。”“中道”是佛教哲学,神会的理解与符号学的标出性极为契合。
非标出项因为被文化视为“正常”,才获得为中项代言的意义权力;反过来说也是对的:正是因为非标出项能为中项代言,才被认为是“正常”:中项偏边,是各种文化标出关系的最紧要问题。所以,中项与正项的结合并不牢不可破,异项也会积极地争取中间项,以争夺正项地位。一旦中项移向异项,正异关系便发生逆转,因此,“任何文化范畴的两元对立,都在在正项/异项/中项三个范畴之间的动力性关系中。”
文化中处处见到二元概念对立格局,如,正常/异常、智/愚、贤/不肖、主流/边缘等等,实际处于三元的动力之中,即:中项、正项、异项。中项是文化中非此非彼的区域,它无法自我表达,意义也不独立,只能被二元对立范畴之一携带,一般只能靠向正项才能获得文化意义。中项偏向是任何符号系统(语言或非语言)的常见特征,中项与正项合起来成为非标出项。一个文化的大多数人认同、常规化的符号形态,就是非标出,就是正常;而异项是中项偏离后剩下的标出项,异于正常的符号形态,即携带标出性的文化项。
一般认为,文化似乎由大量风格性元素(仪礼、建筑、服饰等等)造成,但“正常文化”往往无风格,或风格“零度”———社会主流一般“自然”认为自己是正常的,而异文化则是标出的,非正常的。例如,携带风格性元素的异乡、异族、异己的人或事,往往被看做新奇怪诞,是标出性文化项,被处于社会文化之边缘。然而,对立文化范畴之间不对称所带来的标出异项,其地位并非一成不变,正项和异项往往会随着文化发展而变化,而出现标出性历史翻转局面:“从文化演变上来看,前文化-文化-亚文化‘标出项翻转’,可以在文化的许多符号范畴对立中观察到。例如裸身与服饰:在前文化中,裸身为正常;在文化中,衣装为正常,裸身为标出。”“文化的发展,就是标出性变化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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