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就直讲我所谓的元语言创作是什么吧:元语言创作,即是与语言互动的言语。?或许是句费言:有谁的言语是不为语言所作用的呢?但我以为那其间确有分别,否则我们在讨论诗歌时,何以会有“晦涩”与“诡丽”的?^分,“古拙”与“陋俗”的别?呢?而其间所以有分别,则是由于“互动”两个字造成的,也就是讲,“如何互动”成为了我们辨别元语言创作的标识。但在讲“如何互动”以前,请允许我先讨论下我所谓的“元语言”罢。
赵老师认为的元语言是符码的集合,而符码却是传意与解意的律则,所以元语言亦可以理解成为是律则的集合。但我或许不能苟同以上认识,而以为我们先前所谓的“元语言”与其曰“元语言”,不若讲是“元言语”。理由即是以前元语言的含意,只是就言语而论,却非就语言而明。先前的“元语言”,西语曰“metalanguage”,“meta”此词有超越的意思,可问题就出在它所超越的究竟是什么:“language”在此词中意指目标语言,亦即言语行为的产物(我认为可理解成言语)。由此,窃以为?成“元言语”方宜。我们不妨以比喻去证明:语言仿若是子宫,言语则仿若是胎儿,其中语言孕育出言语的经过即是元言语,可子宫的形成却是元语言,而如今我们的行为则是把子宫的运行与子宫的形成混在了一起,所以不能讲是十分正确的。元言语虽曰言语,但却是出离于言语的律则,那么元语言虽曰语言,则就是源起于言语的行为。固此就元言语而言,我们是宾,就元语言而论,我们是主。我们是在言语中制定且顺从语言律则,而不是照已有律则去制定语言:元语言是时时刻刻的运动,但绝非运动中的法律。而它与言语的分别,则是在于言语乃个别行为,但它却是此个别行为的集合,同时也包含了言语行为所顺从的律则:它属于人,但却不属于个别人。而且若我们今日再讲语言与言语,恐怕也不能再“就事论事”了,由于它们的含意已经可以推广至文化领域,足以成为“文化”与“文化行为”的代名词了。固此,元语言创作也可以理解成为以“文化运动”为基础底蕴的文艺创作。
而其互动方式则有三:一是化用,二是借用,三是套用。化用,即是在真??还原时代语境,顺从逻辑律则的基础上加上个人的颜色,创作出“新人”“新物”与“新意”,在幻中瞧出了真(若《???簟匪涫歉鋈搜杂锼?鳎??腥宋镆膊欢ㄕ嬗校??渚蜕缁岱缢住⒗窠凇⑹挛锏拿栊矗?宋锼枷搿⑿睦怼⒏鲂缘拇Р獾轿唬?杂辛钊诵乓晕?娴某宥?#?唤栌茫?蚴窃诟鋈搜杂锏闹鼙咦阂允挝铮?靡延械娜恕⑽铩⑹挛?碌拇醋鞒鲆环萘Γ?行?ldquo;不瞧僧面瞧佛面”的意思(若?b士小?以历史事件为背景,能满足我们个人创造历史的愿望,把它们提升到了严肃的地位,而不至于令人们待其似玩物,进而亦令?者得到虚拟的社会认可。);套用,即是在过去已有言语的基础上,结合其时代语境,对已存在的目标语言进行再创造,或是丰富旧意再强化(若《三国演义》中的对玄德的尊崇,对孟德的鄙蔑,与对诸葛亮神化)或彻底颠覆原有意义(若图尼埃改写自《鲁滨孙漂流记》的小?《太平洋上的灵薄狱》中,鲁宾孙的结局不是像原著那样回到了文明世界,而是自愿地留在了太平洋的小岛上。)而由以上,我们可以讲,从化用至套用,创作者的空间是渐小的,自由也是渐弱的,但其在创作中所面临的问题却是渐少的:为了圆?就不得不再道一个?,直到时素地素皆已锚定,?言听上去已而圆满,则是化用时所需完成的目标;但若何让死气沉沉的存在,再次拥有创作时的生机,若何让自己的创作不刻意地嵌入到已有的存在中,却也是套用与借用时不得不直面的问题。
而不论古时或此时,元语言的创作往往也可能遇到两方面的阻碍:片面执念于语言(顽固不化)与片面执念于言语(泥沙俱下)。若执念语言则僵,若执念言语则狂,但其问题皆在于分离与片面:不是纸上论兵,就是盲目行动;不是抛弃自我,就是过于自我。譬若明人写唐诗,譬若今世滥抒情。明人所以写不出唐诗,是由于明世已非唐时;今世所以用情滥觞,是由于我们不晓得自己究竟身在何方。我不能讲我们所歌颂的所有文艺作品皆是值得歌颂的,但我有信心肯定,它们皆是在语言与言语的互动下,有底蕴、有真情的好作品。讲得疏浅些,也就是文艺高于人生,但也源于人生。古人研究《诗经》《楚辞》,希望从中找到一定的律则,可是究竟也不得不承认此作非真情而不可为也。哪怕是画风诡异的画作,一时以其形式上的问题不能为我们所理解,也定会有其人生底蕴的存在。Picasso的Guernica 就是一个明证,我们或许不晓得他画的是什么,但我们却能从中感到他的悲愤,而且为其所感化。若?o有事件与情怀在先,那能让人情动于中的作品岂能问世?若只靠律则与公式就能创作出好作品,那我们的伟人巨匠也真是少得可怜!
《文心雕龙·神思》言:理郁者苦贫,辞溺者伤乱,唯有博而能一,方可助于辞章。而鲁迅亦在与青年的回信中希望青年们留心周边事情,但同时也不遇到一些就写。还有西方诗人T.S.Eliot亦提出钦遵传统的理念。?些言论俯拾皆是,方法也确是有用,其在理论上的目的则是希望我们融入到元语言,融入到语言的运动中去。正若先前所言,元言语是有制序的集合,而由此推论,它也是有意识的律则运动。他们就仿若是物理与万物,物理只是认知,而万物于人而言却是认知与感知的结合体。所以若符码与元言语相比,符码是就单元而言,那么在元言语与元语言相比时,元言语亦是若此讲。固此,融入元语言,也就融入了语言的生命力,而非把语言作为僵冷的死尸进行冷酷的解剖。花不论盛开凋零,只若顺律而行,皆有它独到的美丽,与其把它撷下制成干枯的标本,倒不若让它的生死由上苍主宰。
但我绝不是否定认知性的元言语,而只是认为我们究竟不能一直在形而上的思想中打转转。事??上,我们只有在每个方面皆有所克制(但不是刻意的),方能在运动中与语言互动,也方能创作出典型而有底蕴的文艺作品。譬若我们往日里时讲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就是若此,只有在充分了解时代语境前提下,我们方不至于把人物简单理念化,令人物刻意地成为在证明一般性时方有所用途的例证(化用自歌德一八二四年《关于艺术铭言与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