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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作为符号——原始流行文化的解读

作者:卢德平  来源:网络转摘  浏览量:9795    2009-08-19 13:42:40

 

在一定的初民社会中,图腾反映了形而上的神话思维,并以其独特的动植物等载体区别开不同的社会共同体。图腾的表现形态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其他自然或人工实体,都会在一定的初民群体那里引起形而上的联想,而一定的初民社会选择自己的图腾系统,其主要功能就在于将自身和其他初民群体区别开来。从这一意义上说,图腾是初民社会集团意识的辨识标志,是一定的初民群体赖以从经验连续体或物我不分的环境中界定自身的工具。但原始图腾的意义不止于此点。图腾的载体是可感知的实物,图腾的信奉者所诉求的是从这一可感知的具体载体指涉或关联到不可感知的抽象观念。前者是手段,后者才是目的。特定的图腾与指涉的观念之间未必具有逻辑或物理意义上的根据,但一旦被有关初民社会所接受,就具有不可逆的文化规范性。对这一文化规约,一定社会共同体的成员都必须接受和遵守。通过当下存在的此物去代替或指涉缺失或不存在的他物,同时代替或指涉的基础存在于一定的文化规范之中,是符号成立的基本条件。绝大部分符号与所代替的对象之间所建立的符号功能关系,立足于经验或现实的框架,而图腾符号与所代替的对象之间所确立的符号关联,其出发点则是形而上或神话的世界。国旗作为符号代表了经验世界中的民族或国家,而图腾作为符号代表或关联的则是初民社会想象中的神灵和祖先。从这一角度考察,图腾的符号特性规定了图腾的符号学研究的前提。
 
一、原始图腾的符号学基础问题
 
图腾符号的物质载体不同于图腾符号的语用形态。事实上,我们经常可以发现,图腾符号往往成为神话话语、宗教仪式、原始绘画等的表现对象或主题。在世界上的许多神话故事中,围绕图腾编织的故事情节在表现图腾及其代表的观念的同时,扩充和丰富了图腾符号的意义。众多的原始宗教仪式也往往通过图像手段或身体姿势再现了不同的图腾符号,并在历时、反复的再现过程中弱化或丰富了原初图腾符号的意义空间。为数甚多的原始岩画和石刻也通过图像方式诠释了各种图腾符号,并为探寻图腾符号的演变轨迹留下了实证的资料。需要指出的是,无论神话话语,还是宗教仪式或原始绘画,在表现图腾符号的过程中,都发挥着元符号的功能,并充当着作为目的符号的图腾符号的无限解释项。图腾符号的解释项,尽管表现为不同于图腾符号的形式系统,但仍然是图腾符号意义的延伸和发展。换句话讲,图腾符号的生命力很大程度上有赖于神话话语、宗教仪式、原始绘画等不同种类的符号系统的元符号学演绎。从这一角度讲,图腾的载体,如一定的动植物,是实体性的共时存在,而对于图腾符号的解释和演绎,则赋予了图腾符号以动态、历时的特征。所以,如果不把图腾看作符号,不把图腾看作动态符号过程中的原初根据或环节,而单纯追求特定图腾的终极性原始意义,那必然会陷于对一种不确定实体的考证,也是没有任何文化学意义的劳作。此外,我们还必须指出,与离散性、实体性的图腾符号单位相对比,神话话语、宗教仪式、原始绘画更多的表现为宏观文本性的符号单位。前者在作为后者解释对象的同时,被包容于后者之中。另一方面,后者作为前者的元符号,在解释前者的过程中,与图腾符号紧密相关,并成为图腾符号的扩展形式。从这一意义上说,研究图腾符号,必须结合其他描述、再现图腾符号的不同种类的符号形态。非同一种类的符号之间的这种关系,一方面蕴含着符号类型之间的转译可能性,另一方面也蕴含着符号在转译过程中所必然伴随的意义的弱化、丰富以及转移。
考察图腾符号,最直接的符号学要素包括四个方面:
1、图腾符号的表达或能指平面
不同的原始部落或不同的神话共同体选择的图腾载体不一样。图腾的动植物之类的载体,既是自然物,而一旦用以指涉或表达不同于自然物的其他意义,也就具有符号的功能,并充当符号结构的表达平面。对不同的图腾载体的选择,反映了初民社会对于经验世界连续体的切分方式之间的差异。考察一下世界上各种原始部落的图腾载体的分布状况,不难发现,特定的神话共同体选择什么样的图腾载体,也就是说,以什么样的动物或植物作为自己的图腾崇拜对象,并对其进行反复、持续的符号化解释,根本上取决于这些原始部落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确立的关系。换句话说,选择为图腾的动植物之于有关原始社会共同体,往往是和他们的经济利益或生存条件最密切相关的自然因素。利益驱动原则决定了不同的神话共同体选择并拥有不同的图腾对象,同时也对图腾符号的成立动机赋予了相似的理据性。总而言之,图腾符号表达平面的物质差异反映了不同的初民社会切分世界的差异性,也蕴含着这些原始共同体之间在世界观上呈现的差别。
事实上,对于图腾符号的动植物载体的选择,是在两条轴线上进行的。一条是横向水平轴,在这条轴线上选择的图腾载体往往表现为不同种属的动植物。另一条是纵向垂直轴,在这条轴线上选择的图腾载体往往是同一种不同属的动植物。例如,澳大利亚的基维部落(Kiwi tribe)和新几内亚的基瓦部落(Kiwai tribe)中的许多氏族(clan)对于自己图腾载体的选择既有鸟、鱼、树木这些不同种属的动植物,也有这些种属的下位动植物,如野猪、小螃蟹、椰子树等。
不同的原始部落或氏族之间的图腾载体的差异,除了上述动植物种属上的差别外,还存在着这样一些区别特征:
驯养/野生:如“狗”、“猫”/“野狗”、“野猫”等。
家内/野外:如“耗子”/“田鼠”等。
陆栖/水栖:如“蛇”/“水蛇”,“蜥蜴”/“水螈”等。
幼小/老衰:如“小耗子”/“老袋鼠”等。
甜美/辛辣:如“甜土豆”/“咖哩土豆”等。
部分/整体:如“猪尾巴”/“猪”等。
有害/无害:如“眼镜蛇”/“无毒蛇”等。
需要补充的是,对于图腾载体的选择,不同的原始部落彼此有别,即使同一部落内部的不同氏族,选择的图腾载体也各有差异。
2、图腾符号的内容或所指平面
图腾符号的所指或内容平面应该立足于整个符号过程加以考察,并且涉及到图腾符号所行使的全部功能。具体讲,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某种形而上的所指物;(2)解释者对于图腾对象的态度;(3)辨别一定的社会集团或神话共同体及其地理疆界的区别性特征;(4)特定的亲属关系。
3、图腾符号的解释者
图腾符号的解释者应该和图腾符号的接受者区别开来。在一定的初民社会,前者往往由享有特殊权利、社会地位较高的部族首领、长者或巫师等宗教神职人员充当。从这一角度看,图腾符号的认知、解读及运用,与政治特性不可分割。
4、图腾符号表达平面与内容平面的关系
图腾的符号性表现在它和一定的所指对象之间的意指性匹配关系,虽然这种所指对象存在于形而上的神话世界之中,而非经验世界中的可感知的实体性存在。图腾符号的表达平面和内容平面之间的关系,有一些是有理据的,有一些则是非理据性的,但理据性的基础并非物理意义上因果或相似关系,而是神话思维所认定的图腾载体与一定的原始神灵或始祖之间前因后果式的神秘关联以及二者间的想象式的相似性。换句话说,一定的动植物图腾和一定的原始社会共同体的始祖或神灵之间确立的因果关系或相似共性,只是该神话共同体成员主观认知或理解的结果,而这样的理据性关系往往成为许多神话话语情节构成的出发点。
 
二、图腾符号的所指分析
 
图腾系统作为一种符号学实践,要求其解释者或利用者超越图腾符号的表达平面,并最终到达图腾符号的内容或所指平面。只有这样,图腾符号的解释者或利用者才能完成整个符号过程(semiosis),由此,符号的能指才能和所指实现符号功能的匹配。初民社会对于图腾符号的实践,事实上经历了由信号到符号两个阶段。对于图腾载体的选择,表现为对经验连续体的不同切割方式。在这一阶段,人们所作的还只是对图腾符号的表达平面的信号性劳作。只有将一定的图腾载体和一定的神话观念,或初民世界想象中的神灵或始祖联系起来的时候,图腾系统才由信号阶段进入符号阶段。当然,图腾系统的信号性劳作构成了图腾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符号的第二阶段的必要前提。
对于图腾符号的内容或所指平面的界定有广义和狭义两种角度。对于一般符号意义问题的各种理论研究方法之间的差异,不能不反映在对于图腾符号的意义或所指内容的研究工作之中。一部分语言哲学理论认为,符号的意义就是符号的指涉对象(referent),不管这种指涉对象是客观存在的实体,还是虚构的想象形态。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语言哲学理论把符号的意义界定为与特定符号的运用过程相关的各种语境要素以及受具体多样化的语境制约的客观或虚拟的所指物之和。前者的狭义分析视角与后者的广义研究态度形成对比。
根据符号意义的狭义研究方法,图腾符号的所指意义被理解为一定的想象性实体,如某些初民共同体所认定的不可直接感知的始祖或神灵。图腾符号所指涉的这些非经验性的始祖和神灵,也正因其不可直接感知,更富有神秘的宗教色彩,更容易成为宗教实践意义上的崇拜对象,也更具有开放的符号意义空间,并因此而具有持续解释、重新发现的可能性。
对于图腾符号意义或所指内容的广义解释方法,事实上是将图腾符号在运用和认知的过程中所涉及的各种要素都包容进来。其中,有一些要素和图腾符号直接关联,而另一些则蕴含在图腾系统的整个符号过程(semiosis)之中。实际上,图腾符号意义的广义解释方法具有以下几种参照纬度:
1、 指涉纬度
图腾符号指涉一定的所指物,尽管这种所指物基本上属于形而上的虚构之物。但这种所指物并非图腾符号的实践者或运用者所能直接感知,而是归因于某种形而上的想象。根据这样的原始想象,图腾载体所依托的动植物等空洞化为符号,指涉着传说中的始祖或神灵。这里,图腾符号的意义作用方式(modes of signifying)从功能上又可以细分为指称性(designative)、评价性(appraisive)和规范性(prescriptive)等类别。指称性的意义作用方式主要立足于图腾载体指涉着某种形而上的神话对象,这是图腾符号最基本的功能。评价性的意义作用方式是基于这样的发现:一定的经验性客体与一定的形而上实体的对应蕴含着一定的神话共同体的选择倾向,而这种对于图腾载体的选择以及特定图腾与特定始祖或神灵的组合反映了该原始共同体所持价值观、世界观中的评价性成分。规范性的意义作用方式则是指,由原始社会共同体中的某一权威人士挑选的图腾载体一旦和特定的始祖或神灵匹配,并且这种对应关系被这一原始社会共同体所普遍接受之后,就具有不可逆的规范性,其中任何成员都不能任意改变这种图腾符号关系。
2、 社会纬度
一旦图腾符号从个别权威人士手中传递到一定原始共同体的全体成员,并成为这一原始社会共同体的公共财富,那么图腾符号自然就和社会纬度发生关联。另一方面,一定的图腾符号为特定的神话共同体普遍接受,就会成为该神话共同体,也即一定的原始部落或氏族,与其他神话共同体区别开来的集团意识标志。就神话共同体内部而言,普遍接受的图腾符号维系着该原始社会共同体的和谐与团结。图腾符号所承载的社会一致性功能正是图腾符号社会纬度的典型表现。这一问题可以从三个侧面具体加以佐证:一、拥有共同的图腾符号的部落或氏族成员倾向于认为彼此血脉相连,同源同祖。尽管实际上这些原始社会共同体的成员血缘关系差别很大,但由于共同的图腾符号所带来的一致的集团归属感,使得他们常常彼此以兄弟相待。二、拥有共同的图腾符号的原始社会共同体的成员倾向于认为他们受到图腾符号的义务性约束,因此在部族间的战事中往往同舟共济、相互扶持。三、拥有共同的图腾符号的成员不仅把图腾符号视为区别于外族的标志,也常常借用为自我社会集团的共同称号。
3、 婚姻纬度
图腾符号对其使用或实践者施加了婚姻关系上的限制。这样的婚姻规则无疑应该看作是图腾符号意义的构成要素之一。不过,这一纬度与社会纬度之间又存在着紧密的联系。由于共有一定的图腾的原始社会共同体的成员认为其间具有相同的血缘关系,因此在同一图腾符号统辖的区域内通婚违反了乱伦禁忌原则。对图腾的婚姻纬度的尊重就意味着对于图腾符号关系的维持,而族外婚规则则是保证图腾符号关系对婚姻形态发挥制约作用的重要条件。然而,在许多原始部落或氏族中,并非每一个成员都有机会或条件与不同图腾的氏族或部落的成员通婚。这样,图腾符号在婚姻纬度上的表现形式或者图腾符号关系所蕴含的婚姻规则就发生了改变。
4、 亲属关系纬度
对于共同的图腾所指向或代表的始祖,许多初民社会共同体的成员都倾向于认为与之维持着直系亲属关系,而作为这一共同始祖的后裔之间则处于旁系亲属关系。图腾符号所具有的这一亲属关系纬度是许多原始图腾符号的普遍特点。事实上,当图腾符号代代相传的时候,也就是说,当子女一代从父母一代那里继承了一定的图腾符号的同时,也继承了彼此间的血亲关系。这两个方面相互依存。在血亲关系传承的过程中,图腾符号,甚至图腾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结合关系也获得了历时的传播。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血亲传承分为父系和母系两种类型,图腾符号的传播或继承,在一些初民社会中也表现出父系图腾符号传承和母系图腾符号传承两条线索。例如在澳大利亚的一些原始氏族中,男性子女与女性子女就分别从父亲和母亲那里继承了各自的图腾符号及其符号功能关系。而且,这些继承而来的图腾符号还具有新的变异形式,其中子女一代的图腾符号在维持性别或父系、母系差别的同时,又具有子女一代的图腾符号共性,并以此和父辈一代的图腾符号区别开来。
5、经济纬度
我们上文曾经指出,对于一定的图腾载体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该原始共同体的生存环境和经济条件,也就是说,许多初民社会往往倾向于选择那些对于其生存极为重要的动植物作为其图腾符号的载体。不过,这条原则也有不少例外。图腾载体的经济价值决定了图腾符号的经济纬度。这一纬度应该看作是图腾符号整体语义场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事实上,这种情况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说明:一、有不少图腾载体属于可食用的动植物,而且是有关原始部落或氏族的主食成分,如鲨鱼、牡蛎、螃蟹、鹈鹕、鹅、飞狐等。二、有一部分充当图腾载体的自然物体或人工物品对于改善有关原始部落或氏族的生存环境发挥了工具性作用,如“火”被用于炊事和取暖;“潮水”有利于捕鱼;“舢板”用来运输货物;“长矛”用于狩猎等。
6、价值评价纬度
上文曾经指出,一定的原始部落或氏族选择其图腾载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充当这些图腾载体的动植物所具有的经济价值。这是积极的价值评价。但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有许多动植物对于初民社会并不具有积极的经济价值,而是以其有毒、有害等特征对原始社会共同体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状态构成了障碍甚至威胁。这类动植物被选择为一定的原始部落的图腾载体则是基于初民社会的警惕和防范心理。而且,不少原始部落坚信,通过这类图腾可以击退外族的入侵。这是对于图腾载体的消极评价。从这一角度看,图腾符号的价值评价纬度包括积极评价和消极评价两个方面。
7、宗教纬度
对于一定的图腾载体的选择蕴含着原始共同体成员对于这类动植物所持的宗教态度。撇开宗教纬度,无法考察图腾符号的完整语义空间。具体讲,原始社会共同体成员对于一定的动植物图腾载体所持的宗教态度,主要体现为初民群体与原始图腾之间的互惠性保护关系。图腾符号的禁忌因素和图腾符号所伴随的图腾拜物教是图腾符号宗教纬度的两种典型的表现形式。
 
三、图腾符号语用实践的基本原则
 
图腾符号的语用实践问题可以从图腾符号的使用者或承载者的角色界定,图腾符号的共时和历时传播规律,以及图腾符号的几种典型的元符号延伸等几个侧面进行探讨。
绝大多数图腾符号的使用者或承载者都具有集团性特征,但也有一部分原始图腾符号的使用者或承载者是个体性的。如果把前者的图腾符号称作集团性图腾符号,后者则可以看作是个体性图腾符号。在个体性图腾符号里面,性别也是进一步区别开不同个体图腾符号的重要因素。前一种图腾符号的例子举不胜举,后一种图腾符号的例子可以举出以下几种:
1、在澳大利亚的卡卡杜(Kakadu)部落,一男子的图腾是金姆博利卡拉(Kimberikara,一种鱼),其妻子的图腾则是摩莫(Mormo,一种吸糖兽),他的两个儿子的图腾则分别是昆巴理恰(Kunbaritja,一种小鱼)和厄槟乔里(Erbinjori,鳄鱼)。
2、在维多利亚的库林(Kulin)部落,存在着两个系列的性别图腾符号。蝙蝠是男性的图腾,小欧夜鹰则是女性的图腾。
3、在新南威尔斯塔塔提(Ta-ta-thi)部落群,蝙蝠是男子的图腾,猫头鹰则是女子的图腾。
图腾符号的传播基本上是按照两条线索进行的。一方面,图腾符号在一定的原始社会共同体内部传播必然蕴含着:作为这一社会共同体的公共财富的图腾符号必须传播到每一个成员手中,才能被该原始社会共同体所普遍承认和接受。这是图腾符号的共时传播方式。另一方面,图腾符号的传播则是通过子女一代从父辈或更年长的一代那里继承过来的方式完成的。这属于原始图腾符号的历时传播方式。
关于原始图腾符号的共时传播方式,需要注意的是,图腾符号的传播者实际上分化为符号的叙述或实施者与符号的接受者或听者。图腾符号的传播首先就是在这两类成员之间进行的。前者通常由原始部落中的社会地位较高者,或某种道德的权威人士,或具有原始神话和传说方面的丰富知识的宗教神职人员等担当,后者则是在部落中社会地位低微的普通成员。原始图腾符号传播过程中对于传播者的这种政治声望上的要求与原始宗教仪式主持者的角色定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图腾符号的历时传播方式与原始部落或氏族中的血亲关系不可分割。这里,父系和母系的血亲继承关系通常决定了其后裔是继承父亲一方的图腾符号,还是继承母亲一方的图腾符号。父系传承和母系传承构成了图腾历时传播的两条主要原则。不过,除了这两条主要的传播原则,还有许多交叉或重叠的图腾符号传播方式。具体而言,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详细说明:
1、 父系传承原则
根据图腾符号的父系传承原则,子女一代的图腾符号是从父亲那里直接继承而来。如澳大利亚的乌尔乌兰(Wulwullam)氏族,拥有大袋鼠(Kangaroo)图腾的男子和拥有巴拉蒙达(Barramunda,鱼类)图腾的女子通婚,生育的子女无论男女皆沿袭父亲的图腾——“大袋鼠”。新南威尔斯塔塔提(Ta-ta-thi)部落也表现出同样的图腾符号历时传播规则。
2、 母系传承原则
根据图腾符号的父系传承原则,子女一代的图腾符号继承自母亲。贯彻这一图腾符号传播原则的原始部落可以举出澳大利亚的图拉族(Tura)、库林族(Kulin)、阿尔多林格族(Aldolinga)等例子。
3、 父系或母系交叉原则
根据这一原则,图腾符号的传播往往表现为子女一代依据其性别分别选择从父亲或母亲那里继承图腾符号。换句话说,儿子往往从父亲那里继承图腾符号,女儿则从母亲那里继承图腾符号。
4、 借用原则
这里所说的图腾符号传播过程中的借用原则,主要是指子女一代不从自己上一代的父亲或母亲那里直接继承图腾符号,而是从父母一代的其他部落或氏族中借用图腾符号。例如在澳大利亚的恰巴拉(Kiabara)部落,就属于这种情况。
 
四、图腾符号的元符号问题
 
我们上文曾经指出,原始图腾符号的生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神话话语、宗教仪式、原始绘画等对于图腾符号的元符号学解释。在这样的元解释过程之中,图腾符号的原初意义得到了扩充或压缩。由此可见,对于图腾符号的意义以及图腾符号的解释实践的研究,离不开对这些元符号化文本的分析。
1、 神话话语作为图腾符号的元符号
神话话语对于图腾符号的元符号学解释,不仅仅包括对于图腾符号能指平面和所指平面配对关系的解释,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何以一定的图腾载体成为有关原始社会共同体的图腾对象,也就是说,何以这一原始共同体的成员选择这种动植物而不是那种动植物作为其图腾载体的原因所在。当然,许多神话话语对于图腾符号的诠释,尤其是有关特定图腾载体被一定的原始社会共同体选择的原因的解释,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人类的形而上的认知,而不是任何物理或逻辑意义上的科学解释。此外,也有一部分神话话语对于图腾符号的解释,不仅涉及到图腾符号载体的选择问题,而且涉及到对于图腾符号表达平面的结构规律的形而上的解释。就神话话语对于图腾符号的元符号解释功能而言,实际上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加以说明:
第一,许多神话话语旨在解释为什么一定的部落或氏族选择其特定的图腾载体的原因,因此,实际上就在为恢复图腾载体与形而上的存在物,即想象世界中的神灵或部落始祖之间被遗忘或遗失的关系做出努力。是时间因素导致这种图腾符号功能关系的丧失,而神话话语的传播客观上弥补了这一不足。与此同时,神话话语的这种元符号学功能也反映了一定的神话共同体对于其图腾载体与什么样的神灵或始祖相联系,为什么有关图腾载体与这种原始神灵或始祖而不是与那种原始神灵或始祖相匹配问题上的困惑。
其次,如果一定的神话话语被特定的原始社会共同体的成员听到,就会激发起听者对于图腾载体与外在于图腾载体的他物之间的心理联想。这里,神话话语有助于证实一定的图腾载体与所指的神灵或始祖之间的组合关系。否则没有神话话语的不断提醒,很难想象图腾符号的功能关系能长久地保留在初民的记忆之中。
关于神话话语所行使的元符号功能,我们可以举出不少例子:
澳大利亚卡卡杜(Kakadu)部落的神话是这样叙述的:神灵雅尔姆诺(Yalmuru)有一天晚上来到一个熟睡在帐篷中男子的旁边,告诉了他孩子叫什么名,他的图腾是什么。
根据亚里桑那的莫奎斯(Moquis)部落的神话,有一个妇女生了一条蛇,这条蛇就成了这个部落的图腾。
在非洲的萨摩亚(Samoa)氏族,有一则神话认为,该氏族的一个婴儿一生下来就变成许多大虾,因此这个氏族就根据这种奇特的现象,将大虾确定为自己的图腾。
2、 原始宗教仪式作为图腾符号的元符号
许多原始宗教仪式对于图腾符号的功能关系进行了元符号学的解释。宗教仪式在对图腾符号的转述过程中,通过一些魔法手段,力求达到增加或减少图腾载体所代表的动植物的数量。这是宗教仪式的一个根本目的。在探索宗教仪式的元符号功能之前,首先有必要描述一下宗教仪式的构成要素。其结构成分包括:(1)宗教仪式的实施者;(2)被认为是模拟图腾载体生产过程的一系列行为;(3)仪式施行过程中必要的辅助性手段或工具;(4)仪式实施的地点和时间。
原始宗教仪式的元符号学实践,就其意义作用方式而言,和一般符号系统一样,可以分为标引、图像、象征三类。
在一些原始宗教仪式里,植物的种子颗粒以提喻方式指称所有植物种子。这里,植物种子充当着图腾的载体,而一部分植物种子则是诠释这一图腾符号的原始宗教仪式里的辅助性手段或工具。仪式再现了植物的生长过程,其实用性目的则是试图通过对可见的植物种子的超越,而作用于超自然的神灵或始祖,祈求其帮助植物的繁荣。在整个宗教仪式里,仪式实施者的一系列动作则是模拟植物种子的生长阶段。例如,仪式实施者把一些植物种子碾碎,祈求植物种子在数量上的增加。这里,二者间的关系显然是图像性的,符号功能的着眼点是两者之间的相似性。还有,仪式的实施者把一把把的碾碎的植物粉末撒在周围,目的也是试图通过相似性的符号图像手段,去追求植物的繁盛。在仪式里,象征手段也得到普遍运用。仪式的实施者在仪式中引入了不少交感魔法(sympathetic magic),并通过交感魔法中的因果关系去阐明自己对于图腾载体与所指神灵之间关系的认识,并以此象征着神灵或始祖对于整个神话共同体的庇护。
3、 原始绘画作为图腾符号的元符号
在许多原始社会里可以发现为数不少的绘画和石刻,这些绘画或石刻表现的主题往往都是原始部落的图腾符号或一定的宗教仪式。宗教仪式已经充当了图腾符号的元符号,那么对于宗教仪式的表现形式——原始绘画,则是对于元符号的再度元符号诠释。由于图腾载体往往取自经济价值较高的动植物,因此,原始绘画在描述图腾载体及其符号关联的同时,对于有关原始社会共同体来讲,其中一个很实用的目的就是试图通过这样的表现方式,来增加图腾载体所涉及的动植物,最终服务于自身的生存条件。这也是图腾符号得到大量表现的一条不可忽视的原因。
西部非洲的一些岩画不仅被初民社会视为和雨水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被认为和自然物种,尤其是人口的增加有着潜在的因果关系。这里,人们的信念是:如果希望某一物种繁荣增长,就把它描绘在“翁蒂娜”画廊里,所描绘的物种由此就会成倍增加。这一物种作为图腾符号在这些岩画里得到了再现和发挥,也正是在这一再现的过程中,图腾符号的意义得到了丰富。
纵观该地区的原始部落岩画,可以发现,这些原始绘画在描绘原始图腾符号的结构要素上存在着以下一些特征:
(1)人体构形与图腾对象的结合
在一些原始岩画里面,我们可以发现在人的图形上面画有图腾载体如老鹰的胸部、翅膀,而在另一些原始岩画里面,我们还可以发现,一些图腾植物的代用符号,如圆圈线,被涂画在画中人体图形的周围。
(2)某些原始绘画的笔触和图腾对象形成几何对应关系
在一些原始绘画里,可以发现,在人体图形上部分布着点状笔触,代表了人体的头发,而人体头发在该原始部落中充当着图腾载体。
(3)原始绘画中的色彩成分
在一部分原始绘画中,色彩的运用反映了初民社会对于图腾载体更为丰富的表现力。这里,眼球被涂成黑色,鼻子涂成红色,身体的其余轮廓,如躯干、手臂、腿部则被涂上焦炭。
    这样的例子我们还可以举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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