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符号学：或可让符号学理论更有趣一些

——评马塞尔·达内西《香烟、高跟鞋及其他更有趣的东西：符号学导论》

 

           意大利著名符号学家翁贝托·埃科评说：“我点烟的历史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这本书却点亮了我的心。”

时代在变，文风在变，读者的口味当然也在变。现代媒介的强势进入，叙述方式的更新换代，使得书写者不得不要认真面对一个问题：如何书写？何以学院思想界与大众的情感接触越走越远了呢？这是个问题。

 

如果，时代在变，写书的工具、素材在变，可作文的思维方式却仍然固守老古董，照搬照抄一贯以来的行文模式，或可就在慢慢失去读者。更在发达媒介之下，叙述方式的多样化，读者或许早已不再单纯受限于“学院”的行文模式了。阅读与作文本不应是功利之事，但作为精英阶层的知识分子却大有在为“功利”而作文而阅读；并且，这样的论文“做”出来，又有几人来读，读来又有几多乐趣呢？读者的耐心是如何被枯燥、程式化的论文文本给消磨掉？（这恐怕很难简单归咎于体制的问题。）

海德格尔式晦涩古文风或早已进入它该去的庙堂。既然电子网络（工具）迅速地改变了整个人类的思维方式与表达方式，一如印刷术、打字机使用所造成的改变一样，那么，论文的作文方式也理应随时而变，不必再遵循古训古套路。整个人类的思维方式在电子-图像之路上狂飙突进，这过分饱满的视觉盛宴及官能体验之后，人的心灵未必能够充实，仍会空虚，仍旧需要更多一些的心灵“补药”，以此来开启心灵之门，承载肉体凡胎的精神意义。人需要在更高层次上获取心灵共鸣，以确证自己的存在意义，这是人自然的需求层次。既然如此，学院派思想就应该依据发展了的现实适当降低姿态，拓展思路，创造一种能让大众愉悦的文本（文风）。

人们可以站在学院的高度去评论世风如何如何，但也应自省，反观自身如何如何。书写者与读者本可以相扶相进，彼此保有一颗宽容之心，共同进步，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如若这般，共鸣就不是没有可能，讨论、辨析问题就是常事。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学院不再是世风的理论根据地，不再能够引领风尚潮流、左右社会思潮了？

学院在钻研深奥数量逻辑之余，或也可以训练一下自己的诗性逻辑。西方哲思如柏拉图、尼采、维特根斯坦、叔本华，到哈贝马斯，麦克卢汉，波兹曼等；东方哲思如诗经，孔孟语录，箴言，诗词歌赋之类，人类文明有着十分珍贵的诗性思维——当然这或许也有东方理性逻辑思维的不足，这是后话；但是，或可在现代媒介之下，中和数理逻辑与诗性逻辑，形成更适宜现代人阅读口味的文风，或更为可能拉近书写者与阅读者的情感距离。

 

那么，马塞尔·达内西《香烟、高跟鞋及其他更有趣的东西：符号学导论》一书是否使符号学理论获得一种更有趣味的表述方式了？答案是肯定的。一个恋爱场景，两个主人公，如同电影桥段一般的设置：场景，着装，服饰，姿态，言谈，眼色——这一切符号都昭示着日常生活的意义：个人性与社会性，个别与普遍，符号-意义的共性，符号表意方式的丰富多样。

作者言：“符号的力量，揭示人类日常生活中事物后面的深刻意义，并为符号概念塑造一个简单的模式，用来分析各类文化现象：从肢体语言到戏剧表演，尤其是当代各类媒体叙事。”——从日常生活着眼，抓住其共通性，以此来解析文化现象的深刻意义：此乃符号表意规律。这在流行文化中更是明显。

如何从形式上推究出流行文化的实质（内容）呢？但是，美的观念又从何而来？各个民族、各种文化、每个时代皆有其不同的审美模式，不具有可比性吗？一如，服装设计是流行趋势的风向标，是建构出来的，进而媒介依据社会趋同的力量把它时代化——符号化。那么，“美”本身就是一种契合，一种平衡：历时与共时的契合，人的主观与文化模式的客观的契合。穿高跟鞋与古时中国女人裹小脚不一样吗？同样是对脚有害、不利健康，但是同样是为美，同样是为显示女人的性感特质——女人性！或许，这观点在当下为时过早，还尚且极端；但是，我们可以把这问题提出来并推究一番：美之所为何？潮流时尚的概念又是如何建构起来的？似乎从来都是如此怪异、奇特。可以看到，从巴尔特所开启解读现代神话，到现代符号学家及研习者的一步步努力，符号学正在深入挖掘文化世界复杂多变的符号表意规律。以此，或可为现代人更清醒明白的认知符号-意义提供更多思路。

吸烟，喝酒，高跟鞋，攀岩，探险，毒品，性欲、、、、、、一切越有危险的东西越是吸引人，使人着迷；越是有毒的东西，越是让人迷醉；越是禁止、回避的东西，人们越是记挂、沉积。人类就是如此这般的在寻找意义，以更丰富的符号来装饰或禁锢自身，以确认自身的存在价值与意义。人类的符号确认感，就是生命意义的确认，但是，现代意义上的存在确认又如何获得群体认同呢？无疑，现代人的社会认同已扩展到整个社交网络，媒介网络化的群体性认同如何合理有序，并且形成一定的牢固基础呢？恐怕这问题很不简单。

从符号的范围谈起，进入人类意义的建构——人类怎样再现世界，人类的装饰及语言，隐喻和意义的建构到人类讲故事的动因，人际空间意识及意义，服饰及艺术到新的媒介文化。作者认为，符号分析中潜藏三条原则：首先，不管它看起来多么现代，一切含有意义的行为和表达方式都有古迹可寻；其次，符号系统会影响人们对“正常”的人类行为的界定；第三条原则是符号的特定系统会影响人的世界观。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达内西的符号分析方法似乎遵循着某种文化人类学的思路。作者又进一步说，文化实质上是一个由符号、符码和文本组成的系统（或网络），它们能告诉人们如何完成日常的社会交往及事物的价值。那么，文化也就是一种相对性的意义系统，人们通过不同的语言、服饰及艺术来体现，并且，依据其不同预设及具体场景而呈现出多样文化。

时代病是如何产生的？随着新技术的发展，新问题的出现，新的疾病的流行，就衍生出了更多样的“病症”，以及新的消费方式及新的娱乐方式，新的价值观、新的世俗文化，人们越来越被一种潮流所左右，越来越被一些看不见的线所摆布。人越是需要更多是符号来承认自身，越是表明其自身主体意志的缺失。人越是无法有确定的自我认可，就越是表明了其自我意志的弱小。社会当然不能停滞不前，一旦停滞了就会暴露出所有未曾发现的问题，从而被放大，引起人们的恐慌。社会需要怎样的社会意识形态，权势机构就塑造并通过控制媒介进一步推广，使得大众紧跟其步伐，亦步亦趋地，社会大好形势。

此书有意把复杂的社会现象及文化意义放在一些日常的符号标示上，以此简化的思路来达成其清晰性，以浅显明白话语理清复杂多样的符号世界。虽然，在诸多具体观念上，我们不必完全赞同作者的观点，甚至，有诸多地方是值得进一步思考与商榷的，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能够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并作为一个话题来认真对待，表达一种想法，这就足够了。思想在辨析中活跃前进，真理越辨越清明。符号学能从复杂多变的符号世界抽检出实在意义吗？透过符号现象看出意义本质，或可成为一种“眼光”，看穿符号世界的谎言——因为符号是很容易撒谎。此书为我们提供一种可能的范本，深入浅出，十分趣味，且极易明白。

作者说到，当我们本能地探究某些事物的意义时，我们实质上就在从事基本的符号学思考。因为，符号就是为表达意义，意义必然要附于符号；只要我们不能停止表达意义，我们就不能停止使用符号。当然，人们在达意之时，或可使符号行为本身趣味一些，也使人类在往着诗意栖居之路上更愉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