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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文评云燕《认知叙述学》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七八十年代,认知科学经历了两波高潮,形成所谓的第一代和第二代认知科学,进而推广到其他学科领域,跨学科研究成为大势所趋。处于经典阶段的叙述学由于结构主义的传统,仅关注文本,忽略语境、读者等重要因素,无法突破自身的局限,正处于低谷。在此背景下,在20世纪90年代,认知叙述学应运而生,成为诸多后经典叙述理论中的重要分支。该交叉学科借鉴认知科学理论、模型和方法来探讨叙述与思维、心理的关系,既关注叙述文本如何激发和引导读者的叙述理解,也探讨读者解读文本的认知过程和策略。

孙少文评云燕《认知叙述学》

作者:孙少文  来源:符号学论坛  浏览量:767    2022-06-09 22:28:55

 

孙少文评云燕《认知叙述学》

孙少文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七八十年代,认知科学经历了两波高潮,形成所谓的第一代和第二代认知科学,进而推广到其他学科领域,跨学科研究成为大势所趋。处于经典阶段的叙述学由于结构主义的传统,仅关注文本,忽略语境、读者等重要因素,无法突破自身的局限,正处于低谷。在此背景下,在20世纪90年代,认知叙述学应运而生,成为诸多后经典叙述理论中的重要分支。该交叉学科借鉴认知科学理论、模型和方法来探讨叙述与思维、心理的关系,既关注叙述文本如何激发和引导读者的叙述理解,也探讨读者解读文本的认知过程和策略。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国外认知叙述学涌现了多种研究范式,如弗鲁德尼克(M. Fludernik)的“普适认知模式”,赫尔曼(D. Herman)的“作为认知风格的叙述”,瑞安(M-L Ryan)的“认知地图”与叙述空间的建构等。在国内,叙述理论的引介和文本分析已非常充分。蓬勃研究固然可喜,但发展零散不利于理论、研究范式之间的交流、学科的整合推进。基于目前多样发展的现状,将其进行整合梳理的时机已然成熟。云燕的《认知叙述学》正是在继承这一新兴学科的前人研究基础上,致力于将国内外认知叙述研究整理成理论体系,并整合新的分析思路,建构一个认知叙述学研究的理想认知模型。

《认知叙述学》坚持人文学科立场,有选择性地借鉴认知科学的理论、模型和方法,采用描述性的定性研究方法,以记录类叙述和演示类叙述为主要研究对象和案例,新解叙述学中的关键概念,为传统叙述学的理论框架提供一个认知基础和不同层面的认知策略。作者从叙述文本、文本接收者两个角度,一方面,构建了叙述文本不同层面的理解、加工的理想认知模型,另一方面,分析了文本接收者的认知机制,即认知能力图式。

一、《认知叙述学》两大特色

认知叙述学作为跨学科研究,必然要求研究者博采众多理论范式之长,这构成了本书的第一大特色,即理论视角的全面。除了借鉴和运用各种认知模式,《认知叙述学》还综合了修辞学和符号学的概念,来分析一些棘手概念。例如,关于不可靠叙述的判定和分类问题,作者认为,修辞叙述学家注重不可靠叙述分类研究,如费伦的不可靠叙述的三轴划分,而认知叙述学家关心的是不可靠叙述的认知判断方法,确定了判断方法,再结合分类,可以大力推进不可靠叙述的研究。结合认知图式理论、皮尔斯符号学的符号三分,以及修辞叙述学中不可靠叙述的三轴划分,作者提出从四种认知图式和符号学的“再现体-对象-解释者”意指三分式来判断不可靠叙述的方法从全局不可靠和局部不可靠两个层面对不可靠叙述分类提出新解。事实上,关于不可靠叙述的研究路径,学者之间有过争议A. 纽宁(2007)提出了从修辞方法和认知方法结合的角度出发,而申丹(2006)认为认知-修辞的综合性方法分析不可靠叙述是不可行。就这一争论,《认知叙述学》从理论分析实践上证明了两种方法的结合也许值得一试。

本书的第二大特色,是对叙述学诸多有争议、模糊的概念迎难而上,包括底本/述本、回旋跨层、叙述视角方位等问题,从认知等视角提出具有启发性的新见解,如叙述分层问题。作者认为,文本世界理论对叙述层次的分类比传统的叙述学上的叙述分层标准更合理,后者是以叙述者是否转换为判断标准,而文本世界理论从文本接收者注意力转换出发文本世界分为三个层次:话语世界层、文本世界层、次文本世界层,而次文本世界层又分为指示、态度、认知三个次级世界认知次级世界层是意义解读中存在的世界,更适合对另叙述、否叙述的分析文本世界理论更好地解释回旋跨层:回旋跨层不是单纯的奇巧特技,虽然看似把可能世界拉入真实世界的努力是徒劳且逻辑上不通,但就接收者的而言,回旋跨层能激发接收者用实在世界的认知图式去理解虚构,激发阅读兴趣。体现了认知叙述学中对文本接收者的理解视角文本世界理论事实上涵盖了叙述分层理论,且从人的认知心理角度分析,更贴近人心理世界

二、《认知叙述学》的问题与商榷

首先,对一些认知理论适用性的解释有望更加充实。例如,盖·库克(G. Cook)(1999)提出的三种认知图式(世界图式、文本图式、语言图式)是本书重点借鉴和运用的认知理论。虽从后文的论述中可看出该理论在叙述学分析上具有较强的适用性,但是库克的认知图式分类原是用在语言为主要媒介的语篇分析上。确实传统的叙述文本大多为语言媒介,但是本书定位的分析对象是广义叙述类型,如果要将基于语言模式提出的认知图式借用到超越语言的叙述文本分析上,似乎就“叙述文本也是语篇的一种,故而也可以借鉴发展该理论”一句话来论证,显得单薄。正如这句论证之后,作者非常简要地指出库克的认知图式理论的两个不足,一是只限于语言图式,作者将其扩展为语言媒介图式,另一个是认知图式偏重陈述性知识,忽略了程序性知识,由此拟补充第四种认知图式,即认知能力图式。认知图式基本上是贯穿全书的理论基础,如果能在对该理论批评和发展上论述更翔实,整个研究的理据性将会更可信。

上述问题引出本研究的第二个美中不足:研究对象的局限。虽然作者借鉴了赵毅衡的广义叙述学概念,将广义叙述类型纳入分析对象,但基本上只局限在以小说为代表的记录类叙述和以电影为代表的演示类叙述。小说和电影已被很多更丰富、复杂的叙述类型所取代,其特征或许不足以充分拓展叙述理论。新的或多种媒介类型呈现的叙述能对叙述的认知分析带来新议题。如赫尔曼(2009)分析漫画中的视角和概念化时就指出,不同的媒介渠道指向不同的信息,在处理两种或多种媒介叙述时,认知者需要在大脑中对其进行组合,以构成较为连贯的故事世界的时间片(time-slice),认为未来研究应更为关注这种组合过程的认知机制,以及这些跨媒介组合的认知机制与单一媒介中的认知机制的关系。可能也正是因为本书的研究对象局限在语言媒介为主的小说和电影上,导致基于语言研究的认知图式理论在本研究中可以较无差错地借用过。可以推测,对新的叙述类型分析,也许会暴露基于语言的认知图式理论的其他不足。

此外,笔者认为梦叙述应该适合作为本认知叙述学的分析对象,因为梦和人的心理息息相关,作者认为梦只存在人的脑海中,实际上无法企及,除非用另一种媒介,由此它就变成另一种叙述文本了,但结合心理学或可克服这一困难。例如,方小莉(2019)对梦叙述的运作过程,综合认知学和心理学进行分析,得出隐喻的相似性原则构成梦的图像,而转喻的相关性原则构成图像序列,推动梦叙述的情节发展,二者分别在横纵组合轴上共同运作。由此隐喻和转喻构成了梦叙述的基本认知策略。该研究证实了梦为代表的类演示类叙述可以较好地用于认知叙述研究。

 

参考文献:

D. Herman. 2009. “Beyond Voice and Vision: Cognitive Grammar and Focalization Theory.” In Point of View, Perspective, and Focalization, ed. P. Huhn et.al. Berlin: Walter de Gruyter, pp.120-121, 135-139

G. Cook. 1999. Discourse and Literature.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A. 纽宁. 2007. “重构‘不可靠叙述’概念:认知方法与修辞方法的综合,”《当代叙述理论指南》, J. Phelan, P. J. Rabinowitez主编, 申丹等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pp.81-101.

方小莉. 2019. 梦叙述的符号修辞. 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31(06):3-10.

申丹. 2006. 何为“不可靠叙述”? 外国文学评论, (04):133-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