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阳评胡一伟《符号学：我们的生活》

吴若阳

符号是表达内容和意义的必经之路，它在我们生活中是无处不在的。《符号学：我们的生活》这部著作从四个角度出发，选择具有特色的符号现象展开讨论，做到了理论和例子分析的融洽结合。作者在导言中表明赵毅衡先生所下的符号之定义是本著作讨论的概念基础：符号是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该作正文内容一共有四编，可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即第一编，讲述了符号的六种基本类型，分别为：像似符号、指示符号、规约符号、镜像符号、空符号和演示符号。第二部分即第二、三、四编，作者从地方文化、新媒体、影视这三个角度对不同的符号现象进行分析。

一、符号的六种类型

除了根据符号与对象的关系划分出来的“像似符号”“指示符号”“规约符号”这三类基本的符号类型外，本书也关注到了“镜像符号”“空符号”和“演示符号”这三类特殊且日常的符号类型。相似符号被判定的标准就在于符号和现象之间那种可被感知的关联性，作者从视觉、味觉、听觉、触觉和嗅觉这五种感知渠道对像似符号进行讨论。接着，作者便指出体现理据性的第二种符号——指示符号以及不需要理据性关联的规约符号，并且着重强调了前者的易被遮蔽性以及后者与时代、阐释社群的关系。然后，作者从电视剧面试情节和网红直播翻车事件引入“真实自我”以及镜像符号这个问题，紧接着通过分析商家服务指出人们是如何参与建构“镜像符号”的过程。通过演出形态的“空”与“满”、演出时间的“静止”与“流动”呈现出叙述空白。从戏剧演出这样一种演示体裁出发，分析演示媒介携带“框架标记”的前提条件以及它的符号特性。

二、生活中的符号现象

在第二编中，作者选取了一些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关注到的名类对地方文化符号进行分析。像各种菜肴奇味、地方名人、珍瓷巧器、民间戏剧以及名胜古迹等都毋庸置疑携带着符号内涵，对其进行符号学的剖析一方面能够延申历史文化内涵，另一方面也通过符号将其拆解开来，促使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更加清晰。在解开菜名和菜品的误会过程中逐渐认识到“符号和对象之间并不一定具有某种相似性或指示性，而是在社会文化的规约下广泛流传”。通过分析许仙人治水传说以及与其有关的地方文化痕迹可知人们片面化感知到的与许真君有关的品质形成了一个符号集合，它们在不断补充地方文化符号的全文本。而朱耷画作中的“留白”风格体现的正是“留白”类的空符号。除了通过个人经验被体味和感知，空符号发送者的经历处境以及文本本身的表现形态也能够成为接收者深入理解空符号的途径。地方文化符号往往蕴藏着特定地域、特殊历史时期的记忆和文化。重复是意义世界得以建立的基石，而符号正是意义得以绵延的必要物，使得文化在代际之间得以传承。

符号学研究的不仅仅是语言，它还关注那些日常琐事以及和生存发展相关的重大问题。在网络技术发展的大环境下，新技术必然带来新思路、新方向和新趋势。新媒体的出现为人们提供了更丰富多样的平台和内容，也拓宽了信息拓宽方式。新媒体时代更新了符号场域的类型，微信以及抖音快手等各种短视频APP的出现也代表着不同的符号场域的产生。此类符号场域模糊了物理的空间感，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为交流沟通提供了高效的信息传递方式，也为人们的表演展示提供舞台。作者通过分析微信“群众”的出演以及volg携带的较优越的互动性，从而得出“特制的媒介符号出逃成为舞台上的非特质媒介”以及“播出平台引导符号文本编码规则”的结论。而谣言的产生和传播正是人们情感欲望诉求被逐渐填满的过程，也是人们在编织和填补符号文本、衍生别样意义的过程。“梳毛”这种传播交流互动的行为同样是一种符号交往行为，演示媒介符号等出现能够表现出较强的情绪性和交际性，从而增强凝聚力和归属感。新时代下这些新的或者说升级的符号现象（梳毛）依托于新型传播技术手段产生，其中也蕴藏着人类生存交际状况等社会性问题。

赵毅衡先生在《广义叙述学》中表示“用身体—实物媒介手段讲述故事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通过展示使得发送者和接收者进行了交流传播的行为，那展示内容便被视为一种演示文本。在第四编中，作者主要对影游和戏剧这几种演示文本进行讨论。电影和游戏都是备受欢迎的消费体裁且二者之间有着内在的共同性，在互动体验和试听观感来说也有很强的互补性。作者强调“改编这一行为实际上是一种符号的双轴操控行为，对被改变文本中的某些元素进行选择、转换或转译其他符号体系，融入其他新的元素。”作者通过“采用游戏的叙述模式”“营造游戏化的空间”“增设游戏化的互动方式”这三种途径讨论电影游戏化的过程。

“符号学是人文学科的公分母”，符号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性和互动性是相当密切的，在本书中见到的广告、游戏、戏剧、电影、音乐、仪式等例子分析中便可知晓此点。在第四编中，符号学与叙述学之间的关联和重叠更是相当明显。作者在分析演示时空这一节时，分别对两类时间空间化结构进行举例。在“被延展的影像”这一部分中，作者列举出了扩展时间的四种方式：定调、动作重叠、慢动作、闪回和闪前，这四种方式均能拉伸或者扭曲人们对影视时间的感知。在“框架叙述者”这一节中，作者对叙述者的“二象形态”进行解读并且对其隐现方式进行分类。叙述学的研究范围不只局限于小说文本，作者多次从叙述学的角度切入对一些戏剧和电影进行了符号叙述学的分析。

三、结构与特色

作者通篇采用理论性的概念讲述——举例分析、理论穿插——精华总结这样的方式对此书进行构筑。就结构而言，这样总分总的方式很容易促使读者抓住每章节的重点。此外，每一节末尾处的小结是此书的结构特色之一，作者在这简短的数行中再次对内容进行精华总结，加重读者心中的知识印迹。就篇幅而言，各种学科角度、各种生活层面的例子在每一章节的篇幅中都占了较大的比例，鲜活生动的事例是促进读者理解中心理论的催化剂。除此之外，这些例子并非粗糙单薄，在二、三、四编中作者对例子的分析是精且细的，多处引用地方志和戏曲志等内容，其中还涉及到了宗族观念、记忆共识同等相当深厚的文化内涵。

本书内容方面的一大特色即带有强烈的当下时代特性。正如赵毅衡老师所说：这是一本非常特殊的学问普及性著作，此书的对象，是还在求知与求职的年轻人。章节中的例子不仅仅涉及到中国古典诗词、少数民族文化、中外神话原型等具有历史性的内容，而当下生活中的网络热梗、真人秀、流行歌曲、热剧爆影、动画短片等也都被频频作为符号例子被拿来分析。而像微信朋友圈的打理与表演、对镜像符号的追逐等几乎融入每个人日常生活但极容易被忽视的事件被细细梳理后则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鸣和反思。正如此书的名字《符号学：我们的生活》一般，此书的内容正是从吃住出行、娱乐休闲、文化学习、生产消费、个体心理等角度出发去分析人们生活中的符号现象。

符号学的研究方向正在不断被拓宽，传播符号学、音乐符号学、图像符号学、游戏符号学、哲学符号学等各个方向各个门类的专门性研究都在不断深入，符号学的整体理论体系不断被丰盈。但是学科理论体系在快速被推进时，也需要反哺于助其推进的人类社会，作者在导言中指出了此点并以发挥符号学理论的社会价值作为本书的目的之一。作者从日常趣味出发挑选了具有代表性的符号现象进行分析，使符号学理论真正地与日常生活实践相融合，不仅体现出了人文趣味性，也为刚入符号学大门的初学者提供了相对容易接近的理论材料，真正做到了为符号学的普及做了一次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