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宇评龙迪勇《空间叙事学》

苏宏宇

叙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基本的人性冲动，它的历史几乎与人类的历史一样古老，叙事的范围延伸到与生活、文化、历史等等相关的各种领域。空间叙事，自约瑟夫·弗兰克1945年的著作论文《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开启了文学领域研究转向空间研究的起点，之前大多学者更多的将注意力放置于时间历史维度的叙事。20世纪末叶，叙事学研究迎来了空间转向，叙事学研究在空间维度的研究更是著作频出，学者们不仅仅关注于时间历史维度的叙事，空间以及空间所具备的叙事获得了学者们的青睐。

龙迪勇教授的《空间叙事学》则是国内第一本专门研究空间叙事的著作，在本书中，作者深入浅出的展现空间叙事的复杂性与深邃性，将空间细致的分为四类：物理空间、形式空间、心理空间、存在空间，并进行详细的介绍。笔者认为本书的框架可以大致分为四个板块：第一个板块是由导论和第一章组成，从宏观上对于叙事学以及空间叙事进行全面性的介绍；第二个板块是第二章到第七章，集中对于文学的叙事空间进行了详尽的介绍，并且开创式的提出了“主题—并置叙事”“分形叙事”等概念，指出空间在小说中不仅仅可以单纯的构造物理空间，并且空间还连接了精神与文化、社会与历史，共同交织为一个立体化的空间；第三板块是第八章，对于叙事问题进行了跨学科的探索，考察与历史有关的空间叙事问题。第四板块九至十一章着重介绍影像相关方面的内容，小说构筑的空间更多的还是依靠于读者的详细，而在影像中的空间则更加直观、立体，专门探讨了图像叙事与文字叙事的关系问题。

绪论和第一章从媒介的角度进行入手，梳理了关于各个学者对于媒介的看法，进而探讨，语言文字这一线性的、时间性的叙事媒介的空间表现，意在从语言的符号本质来分析空间表现的基本类型。

一、文学叙事与空间表征的交织

第二板块为整本书的重中之重，较为全面地考察了故事空间的种种叙事功能，叙事结构以及叙事类型，并且在后几章对于空间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以及心理空间都进行了详尽的介绍。第二章主要讲述在故事的发展中，利用空间表现时间，利用空间安排小说的结构，甚至利用空间来推动整个叙事进程，并通过对《故园》、《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等小说中的空间起到的情节推动、发展的作用，进行了详尽的概述，并且对于小说存在的时间性与空间性做了总结性的概括。

本书的第三章介绍了空间形式的类型进行了分类、概括与总结，分别介绍了中国套盒，即一种故事里套故事，也被成为“嵌套结构”或“俄国玩偶”；圆圈式结构，小说形成一个时间性的圆圈，会让读者产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感觉；链条式结构，小说中的人物、情节、环境等要素不断变换，形成一种承接关系；其他类型还有像橘瓣式、拼图式、词典式等多种类型，这些不同的类型所适用的小说不同，因而也会形成不同风格的小说作品。

第四、五章着重探讨了两种叙事类型“主题—并置叙事”与“分形叙事”，并且较为细致的介绍了其内涵、类型及其在叙事作品中的表现。古今中外的叙事作品，许多著名的、经典性的叙事作品都可以被称作并置叙事，虽然有关于主题—并置叙事的模式在文学史上大量存在，但对于其有关的研究缺始终缺席，龙迪勇则在第四章中对于主题—并置叙事进行了定义：构成文本的所有故事或情节线索都是围绕着一个确定的主题或观念展开的，这些故事或情节线索之间既没有特定的因果关联，也没有明确的时间顺序，因此从内容或思想层面可以把这类叙事模式称之为主题或观念叙事，从形式或结构层面，由于是由多个“子叙事”并置而成，所以可以称之为并置叙事。在进行定义之后，又介绍了其四个特征，在叙事作品中的表现以及主题—并置叙事的变体，进而提出主题—并置叙事是一种空间叙事，认为主题—并置叙事这种特殊的叙事结构追根溯源起来其实是由故事存在的场所决定的。与“主题—并置叙事”不同的是，“分形叙事”中事件与事件之间仍然存在着因果联系，不过这些事件并不形成一个接一个的线性序列，而是在某个关节点上叙事的线条会产生“分岔”。在对其叙事现象进行描述后，又对其因果性进行了介绍，对影响分形叙事的一因多果、多因一果现象作出了理论上的梳理、总结和概括。

“空间本身也是时间或历史的产物，由于人物的典型性格或人物的“主体性”总是与空间的特定历史绞合在一起，因此，被生产出来的某一特定空间就恰好可以成为某一个人物性格特征的表征物。”通过空间意象来塑造人物性格，将人物的性格特征与空间的特质结合起来，以一种具象化的方式塑造展现人物，刻画性格。龙迪勇教授在其著作中提出空间不仅仅是由“外在空间”构成，即所处的整个物理空间，而且还由“内在空间”构成，两者共同交织对于人物、事件、地点进行个性化的书写。“内在空间”即空间中的空间，前一种空间所代表的范围更大，也代表着群体的公共空间，而后一种空间的范围则更小，具有强烈的私人属性。空间可以映射人物的性格特征，同样在相关语境的刺激下，空间可以建构链接心理空间，临时存储关键性信息。心理空间也同样是影视中人物活动的集中体现，是物理空间的信息在心理中的映射。

二、跨学科进行历史空间的探索

在第三板块中，龙迪勇对于空间叙事进行了跨学科的探索，研究历史叙事与空间之间的关系。历史作为凝固时间、保存记忆、探究往昔的一种形式，本身就是对于人物、时间、故事的承载物。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特定历史时代残存下来的器物、废墟及其图像之类的空间性存在物，对于历史叙事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其不仅仅能为史学家的历史叙事行为提供动机，激起史学家们探究往昔的兴趣，还能够成为历史书写的有力证据，还原往昔的真实历史。

所有的历史事件都必然发生在具体的空间里。因此，一些承载着历史事件、集体记忆、民族认同的空间或地点变成了特殊的景观，成了历史的场所。龙迪勇提出，“场所”是储存历史情怀的出发地，那么问题来了，“场所”究竟为何物？在下文中，对于场所进行了界定，场所不是抽象的空间，只有当某一个空间的具体的人物、事件以及时间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场所，而此一场所则构成了一个“叙事空间”。因此，研究历史叙述，必然要观照历史的空间层面。

三、特殊语境下的图像空间

第四板块集中介绍图像叙事的本质、模式和运行机制，在此基础上探讨图像叙事与词语叙事的关系。在第九章中，龙迪勇对于图像进行定义，并且叙述图像与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在其表述中不难发现，相对于空间性来说，图像的时间性更为复杂，照片所记录的瞬间性时刻，需要通过空间性的物质，被我们所把握。由于照片把某一个时刻凝固在图像中，因此我们说它以空间的形式保存了时间，或者说，时间被空间化了，读懂这之中的转化，对于时间性与空间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另外，关于图像叙事的基本模式龙迪勇划分为了两类，单幅图像叙事和系列图像叙事。所谓单幅图像叙事，就是要在一幅单独的图像中达到叙事的目的，而又因为信息的单调性想要进行完整的表述无疑是十分困难的。在不断的发展中，人们发现图像的系列化与活动化才能真正提升图像叙事的能力和水平，电影的发明将图像叙事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图像高度的自由性以及图像的形象性、现场感乃至捕捉生活的能力，都为图像叙事带来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在本书中的两个方面的划分，既有时间上的顺承，又有着技术上的关联，整个板块逻辑清晰，叙述详尽。

四、结语

《空间叙事学》是国内第一部专门研究空间叙事的理论著作，以其众多原创性成果在空间叙事研究史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整本书脉络清晰，逻辑严谨。无论是其对于空间概念的划分，还是对于跨学科，跨媒介的研究，以及提出的“主题—并置叙事”“分形叙事”等开创性的概念，都为我国在空间叙事的领域打下坚实的基础，也使以后的学者们能够从中继续向前推进，为符号学、叙事学的理论大厦不断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