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松评薛晨《日常生活意义世界：一个符号学路径》
王雪松 四川大学2024级艺术学理论硕士研究生
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面对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为何我们乐此不疲？生活中的文化景观又是怎样地开始填充了我们的生活？……这些问题与我们所处的日常生活世界息息相关，最终指向的是意义问题。符号学是意义学。薛晨老师的《日常生活意义世界：一个符号学路径》正是从符号学的角度出发，聚焦于城市市民阶层生活的衣、食、住、行与日常之物等方面，为我们解开日常生活世界的意义之谜。
一、从日常生活世界走向新日常生活世界
本书第一章梳理了学术史上对于意义世界的哲学讨论与符号学讨论。这些讨论凸显出世界的构成具有复合性，除了人类意义世界，还有物世界的存在，同时人类的意义世界又可以继续分为实践世界与思维世界。在第二章中，面对意义世界的复合性存在，作者从日常生活的角度出发，将意义世界划分为日常生活世界和非日常生活世界两个部分，并且这二者都与物世界存在意义实践关系。因此，整个世界划分为“自在物—日常—非日常”的三元次生世界。自在物世界是人类尚未认知的世界，而日常生活世界与非日常生活世界都由一部分的实践意义世界与一部分的思维世界构成，只是前者更倾向于朝实践意义世界打开而后者更倾向于思维世界。值得注意的是，日常生活世界不是人类的封闭性的活动领域，不可能脱离物世界而存在，而是不断地在与自在物世界的互动中展开。因此有必要将物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放置在一个层面来展开论述。这样一种崭新的日常生活世界观念以及研究角度是作者对于传统日常生活理论的一次突破。
紧接着，作者论述了日常生活世界与非日常生活世界的整体面貌。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实践部分是日常生活意义秩序构建的基础。这一构建过程由三种意义活动推动，分别为认知识别、理解判断、使用取效。这些活动在日常生活世界中持续重复地展开，产生了一种庸常乏味之感。同时作者指出，在日常生活中，人们还具有一种日常性想象的能力，其对维持日常生活有序进行具有重要作用。在非日常生活世界中，思维世界部分是其核心。这个世界中充满着大量的没有使用意义的纯符号，形成了诸如艺术、梦、幻想、游戏、宗教以及哲学等领域。在第三章中，面对日常生活世界的意义特征，作者采用标出性理论对其作出进一步的定义：日常生活与非日常生活共同构成人类意义世界；日常生活是具有中项特征、认同社群正项文化宰制权的，以维系人类个体生存为目的的一系列符号表意活动，以高度重复的方式建构的一种人类意义世界。第四章延续第三章的讨论，从标出性理论出发，揭示出日常服饰中的符号规则与权力分配。
现如今我们已经进入网络社会，互联网的出现及应用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形态。基于这种新的趋势，作者展开了对新日常生活的分析。在第五章中，作者指出，在新媒介语境下，传统日常生活的时空结构被颠覆，新日常生活的时空结构可以被无限延展或收缩。同时私人空间社会化程度加剧，公共空间也出现特定个体化现象，导致日常生活中私人空间和社会空间的分界线消失。后现代社会中文化变迁的主导因素也发生变化，成为新日常生活的内在推动力。最后，作者从阈限性、空间结构以及生活社区三个方面对新日常生活的意义地位、结构及特征展开论述。
二、新日常生活世界的表意机制与文化翻转
新日常生活的主导表达方式是视觉表意。在第六章中，作者围绕公共视频、视频弹幕与社交通信三个方面，从伴随文本、自我身份等角度探察新日常生活的文化表意机制。同时，作者指出一种新日常生活中的特殊技术——虚拟现实技术。这种技术重构了当下的传播范式，带来一种新的符号接收语境。更为重要的是，它使得身体作为一种符号功能凸显出来，更新着新日常生活的文化表意以及我们的认知。
从第七章开始，作者运用标出性原理将日常生活世界的文化表意形态细致地剖析在读者面前，并在最后一章演绎出双神话化螺旋机制，扫清日常生活世界中文化演进与翻转的迷雾。在第七章中，作者详细论述了正项文化、中项文化以及异项文化的存在样态以及它们之间的互动关系。正项文化会对作为中项的日常生活文化主动施压并靠拉拢来获得符号意义权力，同时中项也经由此获得自我表达的文化意义。而异项文化具有三种存在样态：被标出、自我主动标出以及自我异化。在三者的互动关系中，中项始终存在向正项或异项某一边偏倚的状态。作为中项的日常生活文化内在地具有追求稳定性的特点，同时被正项和异项文化持久地争夺，认同一方或另一方。在这个过程中，日常生活文化中项不断地进行自我的符号建构。
在第八章，作者主要论述日常生活文化中项如何历经中项异项化后走向、成为标出性文化。第九章论述的重点是对这一过程的反向翻转，即作为异项的标出性文化如何历经异项中项化过程转型为日常生活中项文化。在中项异项化过程中，正项文化对日常生活文化的领导权失效。究其原因主要为正项文化的领导权过于强势、中项文化对正项文化的期待落空以及“意见环境”的改变。在此过程中，异项也在以改头换面的形式默默取得中项的认同。同时，中项文化也在获得它自身的文本策略。与之相反的是异项中项化过程，这一点在第九章得以详细说明。由于这一标出性翻转机制，异项文化趋于携带显著的日常性因素，诸如日常生活文化中出现了泛艺术化现象。
在本书最后，作者进一步将日常生活文化作为中项走向异项的过程界定为日常生活文本的异项神话化加工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日常生活文本的低可述性彻底改变，摆脱庸常感而进入异项文化域。而异项文化的中项化则是一种解构异项神话的意义运作机制。通过提升异项文化文本的表现性、指称性以及元语言透明度，异项艺术文本被拉下神坛，获得了大众性以及日常性。在此基础上，作者综合这两种文化翻转可能，推出文化三域动力性翻转机制，即双神话化螺旋机制。在作者看来，这种文化演化机制说明文化的演化是一条辩证发展和不断否定—肯定—再否定的道路。文化的正项和异项分别处于演化机制的两端，日常生活作为文化中项起到了居间调节作用，从而促使文化体中博弈的对立双方地位不断向对立面转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