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理论研究

从《实践论》看认知语言学

作者:郭 鸿  来源:网络转摘  浏览量:3847    2009-11-01 19:56:26

 

 
摘要: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认知语言学目前在欧美和我国十分红火,已成为一门主流学科。现在有必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这门学科的性质、范围和方法,以利于更加深入地研究它。毛泽东同志的《实践论》是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概括。文章试图以此文的观点讨论认知语言学,认为:《实践论》和认知语言学的一致观点是:一切知识来自直接经验。认知语言学的重大贡献是:揭示了人类认知和语言起源的奥密,生动地描述了它的全过程;对语义、语法和语篇的生成和生成的心理过程作出了合理解释;为认知(语言)的生理活动和生理机制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理论根据;更重要的是,它为语言学的深入发展提供了科学动力。此外,它还体现了皮尔斯符号学的部分理论,将有助于认识这种理论的重大意义并应用于语言学研究。另一方面,认知语言学在理论上属于皮尔斯符号学,在语言的两个侧面:认知、思维与表达、交流,它们侧重研究前一个侧面。另外,由于认知语言学研究限于作为生物个体的人使用的语言和认知的初始阶段,无法解决语言与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关系的问题,对语言和认知功能的研究仅限于它们的初始阶段。
 
关键词:《实践论》 认知语言学
 
引言
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认知语言学,目前在欧美国家和我国十分红火,已成为一门主流学科。几乎在语言学刊物的每一期上,在每一次语言学学术会议上,都讨论认知语言学。国内外设有许多研究认知语言学的机构、宣讲认知语言学的讲习班。认知语言学在语言学科的研究中起着很大的推动作用。它的动态和互动概念是了一种强大的科学动力。在这个时候,笔者觉得有必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这门学科的性质、范围和方法,与其他语言学科相比它有哪些优势,有哪些局限性,以利于我们更加深入地研究这门学科。同时,也要看到,每一门学科都有它的一定的使用范围,所以我们也不要对这门学科作牵强附会的应用,或用它来解决语言学中的一切问题。要达到以上目的,笔者认为,首先要从它所属的现代西方哲学思潮、哲学流派、符号学派和语言学类型,研究它的性质、范围和方法。为此,笔者曾先后先后写过两篇文章:“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分析”和“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再分析”。前一篇,是从认知语言学所属的现代西方哲学思潮、哲学流派、符号学派和语言学类型作出的分析。后一篇,是将认知语言学与其理论上所属的符号学派——皮尔斯符号学——比较作出的分析。但是,我认为,还可以用一种更直接的方法。因为,认知语言学本身就是一种认识论,为什么不把它与另一种认识论加以比较?这种认识论就是毛泽东的著名的《实践论》。毛泽东的《实践论》(1937)是为着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观点去揭露党内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特别是教条主义这些主观主义的错误而写的。因为重点是揭露看轻实践的教条主义这种主观主义,故题为《实践论》(毛泽东选集一卷本第272页,以下简称:毛选……页)。《实践论》是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经典,是毛泽东在长期革命斗争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认识论。它引导中国人民取得了中国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笔者将从以下几方面,与大家讨论,如何从《实践论》的观点来看认知语言学。
关键词:《实践论》 认知语言学
 
一、《实践论》和认知语言学各自的哲学基础
毫无疑义,《实践论》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认知论。毛泽东在此文中写道:“哲学上的《唯理论》和《经验论》都不懂得认识的历史性或辩证性,虽然各有片面的真理(对于唯物的唯理论和经验论而言,非指唯心的唯理论和经验论),但在认识论的全体上则都是错误的”(毛选280页)。可见毛泽东反对片面的经验论或唯理论,主张经验论和唯理论的结合。
认知语言的创始人和往后的认知学者都声称,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是“体验哲学”(Embodied Philosophy)。虽然他们没有进一步说明这种哲学的渊源,但普遍认为,其哲学基础是经验主义哲学和非客观主义的经验现实主义哲学(文旭、陈治安:2001)。笔者从符号学角度研究认知语言学,认为它在理论上属于现代西方哲学的科学主义思潮、英美分析哲学和皮尔斯符号学派。皮尔斯符号学的基础是实用主义哲学,也是经验主义。但认知语言学更强调人身体的直接经验,因此又叫体验哲学。另外,它的理论也是生物行为主义 (biological behaviorism)。这种理论认为,认知从身体的感觉开始,也就是说,外部世界给人一个刺激,人就有了感觉,于是采取某种行动(Enrique Bernardez)。简而言之,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是经验主义和生物行为主义(详情见另文:“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分析”)。
 
二、《实践论》与认知语言学有何共同点?
毛泽东在《实践论》中说:“…..一个人的知识,不外直接经验的和间接经验的两部分。而且在我为间接经验者,在人仍为直接经验。因此,就知识的总体说来,无论何种知识都是不能离开直接经验的。任何知识的来源,在于人的肉体感官对客观外界的感觉,否认了这个感觉,否认了直接经验,否认亲自参加变革现实的实践,他就不是唯物论者。”(毛选277页
认知语言学的认识论是体验哲学。它认为,人的一切认识来自身体经验。人类首先从自身出发,确定周围事物所处的空间位置来认识事物。然后,通过隐喻,从认识空间发展到认识时间和其他领域,从具体到抽象。总之,这种认识论的核心是经验论,认为知识的唯一来源是直接经验。
从以上这两段话可以看出,《实践论》和认知语言学都有认为,一切知识来自直接经验。在这一点上,《实践论》和认知语言学是一致的。
 
三、《实践论》与认知语言学的分歧
总的来讲,《实践论》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而认知语言学是经验主义和生物行为主义的认识论。具体地讲有以下分歧:
 
1.《实践论》讲的是人类的社会实践,而认知语言学讲的是作为生物个体的人的经验
《实践论》开头就说,“马克思以前的唯物论,离开人的社会性,离开人的历史发展,去观察认识问题,因此不能了解认识对社会实践的依赖关系,即认识对生产和阶级斗争的依赖关系。”(毛选271页)
认知语言学在理论上属皮尔斯符号学。皮尔斯符号学,在语言的两个侧面:认知、思维与表达、交流中,侧重研究认知、思维,它所关注的是作为生物个体的人的认知、思维,是生物行为主义。从语言学类型上,认知语言学属于从生物体内部角度研究语言的心理活动和生理活动的语言学(Halliday指出,语言研究主要从两个角度进行,一个是从生物体内部的角度,研究语言的心理和生理活动;另一个是从生物体之间的角度研究语言的社会属性;这两种角度的研究互相补充,才有利于语言学的健康发展。——胡壮麟等:1989,9;张德禄:2004,详情见另文:“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分析”)。
总之,《实践论》讲的是社会实践,是人类在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中的认知,而认知语言学讲的是作为生物个体的人的认知。虽然,认知语言学的意象图式(scheme)中包含认知者的个人经验、百科知识和社会文化背景,认知者获得的新知识首先注入意象图式,与他的经验、百科知识和社会文化背景互动产生新认识,但这毕竟是他个人的认知过程,与社会群体的认知无关。
 
2.《实践论》讲的是经验论与唯理论(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的结合,而认知语言学是经验论
《实践论》指出:“哲学上的《唯理论》和《经验论》都不懂得认识的历史性或辩证性,虽然各有片面的真理…..,但在认识论的全体上则都是错误的。”(毛选280页)
毛泽东的《实践论》(1937)是为着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观点去揭露党内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特别是教条主义这些主观主义的错误而写的。因为重点是揭露看轻实践的教条主义这种主观主义,故题为《实践论》(毛泽东选集一卷本第272页),但并非只讲实践,不讲理性,它是经验论和唯理论(即理性主义)的结合。而认知语言学是经验论,是“体验哲学”,一种彻底的经验主义。以上这段话说明:唯理论和经验论都只有片面的真理,从总体的认识论来讲都是错误的。皮尔斯符号学和认知语言学依据的经验论,有它正确的一面,但从总体上讲是错误的。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依据的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实际上是唯理论和经验论的调和物(杨祖陶、邓晓芒:2001),比较接近真理,但从根本上讲,也是错误的,因为它认为知识的起源是理性不是实践。它的所谓“先验”实际上是来自自己过去的经验和别人的经验的经验。
 
3.《实践论》讲感性知识和理性知识的辩证关系,认知语言学只讲知识是经验的概念化
《实践论指出:“认识开始于经验——这就是认识论的唯物论。”(毛选279页)“认识从实践开始,经过实践得到了理论的认识,还须要再回到实践去。认识的能动作用,不但表现于从感性的认识到理性的认识之能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还须表现于从理性的认识到革命的的实践这一个飞跃。”(毛选281页)
《实践论》与认知语言学的另一区别是,《实践论》认为:认识来源来于感性认识,但感性认识有待于深化,从感性到理性,再从理性回到感性,如此往返重复,每一次循环使认识加深一次。这就是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的辩证关系。认知语言学认为;认识来源于身体经验,经验的概念化(理性化)就是知识,同时也讲了概念化的过程,但从来没有讲从理性认识回到感性认识,理性与感性的循环往复和认知的逐步深入。
 
4.认知语言学的三大原则(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和思维的隐喻性)与《实践论》的观点背道而驰
1)心智的体验性
《实践论》指出:“一个人的知识,不外直接经验的和间接经验的两部分。而且在我为间接经验者,在人仍为直接经验。”(毛选277页数)这段话从反面也说明,直接经验不是知识的唯一来源,还有间接经验。尤其在当今的信息时代,人们不仅能从书本得到间接经验,而且通过计算机互联网得到大量知识,真正做到“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认知语言学的三项原则之一是:“心智的体验性”。讲的是,人的认识来自最直接的经验,
人的认知过程是:身体经验——》概念化(认知)。虽然也讲,通过范畴确定事物的性质,通过隐喻的两个认知域间的映射认识新事物,通过换喻的同一认知域中的映射扩大、加深认识某一事物,通过整合原理使各种来源的信息互相作用而产生新信息或复杂信息,通过意象图式将认知者的新经验注入旧经验形成他的认知模式,等等。但这仍然是一次完成的个人的心理活动过程,它否定人的间接经验,也否定人来自社会的知识。。
2)认知的无意识性
《实践论》指出:“认识从实践开始,经过实践得到了理论的认识,还须要再回到实践去。认识的能动作用,不但表现于从感性的认识到理性的认识之能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还须表现于从理性的认识到革命的实践这一个飞跃。”(毛选281页)
这段话说明:人类最初的的实践可能是无意识的。经过实践得到了理论知识,还须要回到实践去。这时的实践是在理论指导下的有意识、有目的的实践,这时通过实践的认知就不再是无意识的了。
认知语言学的三项基本原则之二是“认知的无意识性”。它讲的是,认知者受到外界的第一个信息的刺激而有了感觉,这时的认知是无意识的。经过同一信息多次刺激,在心理上就形成一个固定的通道,一种心理机制。从这个通道传入的信息产生的认知也是无意识的。可见认知语言学讲的是语言的心理机制,是皮尔斯和莫里斯的生物行为主义:人的行动不受他对事物规律的认识的支配,而是受外界刺激产生的无意识行动。
认知语言学所说的“认知的无意识性”只发生在认知的最初阶段。其实,此后发生的有意识、有目的的认知更加重要,是认知上的另一个飞跃,但认知语言学并没有谈到。
3)思维的隐喻性
认知语言学的基本原则之三是“思维的隐喻性”,意思是:人类在思维过程中主要通过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认识新事物。
在这个问题上,《实践论》没有直接谈到,但我们可以借助于皮尔斯符号学。笔者认为认知语言学在理论上基本与皮尔斯符号学一致。皮尔斯根据‘符号代表物’(representamen)与‘对象’(object)之间的关系,把符号分为具有相同性质的图象符号(icon),具有存在上的依赖关系(即因果关系)的标志符号(index)和具有社会约定性的‘象征符号’(symbol)。既然符号活动(通过符号认知)是一个过程:从‘符号代表物’到‘对象’到‘解释’,就可把这个过程看作认知方式。图象符号说明:人类通过事物之间的共性认识事物,标志符号通过事物之间的依存(因果)关系认识事物,而‘象征符号’通过社会约定(社会共识或皮尔斯所说的habit)认识事物。由此可见,认知语言学提出的认知方式只是皮尔斯符号学的三种方式之一(详情见另文“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分析”)。显然这是一个缺陷。与认知语言学同属认知类型的语用学的方法论是推理,也就是,根据发话人所处的具体(物理)语境对话语的真实意图进行推理。近几年来,我国语言学界许多人提出,把认知语言学的心理分析和语用学的语用推理结合起来(详情见另文“语用学与认知语言学的同源和互补性——从现代西方哲学和符号学角度作出的解释”)。笔者认为,这正是为了弥补认知语言学的认知方式中没有推理,或不强调推理(依存或因果关系),的缺陷。实际上,在思维中通过事物的共性认识事物和通过逻辑推理认识事物是分不开的。另外,人认识新事物不能事事通过自己的直接经验,还要通过间接经验,这种间接经验的最大来源就是人类社会,也就是社会群体实践产生的共识。笔者认为,这是认知语言的认知方式的另一缺陷。Halliday把人类学习语言的过程解释为人的社会化过程。初生的婴儿只是一个生物的人,还不是一个社会的人。通过学习语言,婴儿的父母和周围的人告诉他(她),做哪些事是好孩子,做哪些事是坏孩子,使他(她)逐渐懂得行为规范和具有道德观念,这样才成为一个社会的人(Halliday: 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在社会发生重大变革时,无论是政治的,经济的,还是科学技术的,都会出现许多新词汇。这就是社会群体实践产生的共识在语言上的体现。因此,人类还有一个主要认知方式,那就是通过社会共识,或皮尔斯所说的habit。
 
三、认知语言学的重大贡献与局限性
 
1.重大贡献
 
1)认知语言学揭露了人类认知和语言起源的奥密,生动地描述它的全过程,对语义、语法和语篇的生成以及生成的心理过程作出了合理解释
认知语言学诞生以前,人们对人类如何认识事物和如何创造语言只有一些猜想或拢统的说法,如人类在集体劳动中互相交流的过程中逐渐创造了语言,但谁也说不出它的具体过程是什么。认知语言学把语言看作认知的一部分,认为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认知的过程。首先认知始于人的身体经验。人类以自己的身体为基准,确定周围事物的空间位置,开始对事物的认识。然后,通过隐喻发展到时间和其他方面,并从具体到抽象概念。通过概念整合,使简单概念发展成为复杂概念。对新事物的认识是通过新旧事物之间的共同特点,即两个认知域之间的映射。对某一事物认识的扩大和深化是通过换喻,即同一认知域之中的映射。对事物性质的确定是通过范畴化:如果能把两个事物置于同一范畴,就说明它们具有同一性。相同范畴中的事物不必共有完全相同的特点,只要有某个或某些突出的共同特点就能说明它们属于同一范畴,所以范畴化不仅是确认某一事物的方式,而且是认识新事物的方法。人在认知过程中形成许多意象图式,它是由个人经验、百科知识、文化背景、心理状态等因素构成的认知模式。人通过身体经验得到的新概念首先要注入意象图式,与上述因素发生互动,才能产生新知识。这就是作为认知主体的人与客观世界之间的互动,以及新旧知识之间的互动,同时说明不同的人对同一事物有不同认识的原因。它认为语义产生于对事物的概念化,语法是概念化的结构,语篇是由不同层次语言中的许多意象图式之间的互动最终产生的整体概念结构。从此,我们可以看出,互动存在于认知的全过程和语言各层次中。互动概念为语言学发展提供了新动力。
 
2)认知语言学将推动认知科学及其相关学科的发展
20世纪70年代一门全新的学科认知科学(cognitive science)诞生了。它提出了一个跨学科的新研究途径,涉及哲学家、语言学家、人类学家、心理学家、计算机科学家和人工智能工作者的共同努力。认知科学研究人脑如何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工作,即认知内容的层次上工作。认知科学不研究突触和神经原,它在描述的层次上工作,在这个层次上,人脑如何进行信息处理。认知科学是一门真正的信息处理科学,它的主题由以下问题决定:信息处理如何在人脑里发生?.....认知科学的任务是:发现为了进行感知、记忆、计划及其他形式的认知,我们在头脑里实际执行的什么程序(规则系统)(John R. Searle:2003)
认知语言是认知科学的一部分,它认为语言是认知的一部分,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认知的过程。隐喻、换喻、意象图式、范畴、整合原理等说明语言的心理活动过程,也说明认知过程。它为认知科学研究的主题“信息处理如何在人脑里发生”提供了一种解释。因此 认知语言学将推动认知科学及其相关学科的发展,另一方面,认知科学及其相关科学的发展也将进一步证实认知语言学的原理。。
 
3)为语言学的深入发展提供了科学动力
认知语言学说明了,作为认知主体的人的主观能动作用,认知主体和客体间的互动关系。这种互动关系可以引伸到认知主体与认知主体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知识与知识之间的互动关系
认知语言学中的互动和动态概念对整个语言学发生了重大影响。它首先突出了作为认知主体的人的主观能动性,说明认知是认知主体与认知客体(客观世界)的互动。不像索绪尔语言符号学那样,把认知主体排除在外。符号由“能指”与“所指”构成,认知语言学依据的皮尔斯符号学的符号,由“符号代表物”、“对象”和“解释项”构成,“解释项”就是作为认知主体的人。笔者认为,这就是认知语言学的动态和互动概念产生的根源,也是索绪尔语言符号学的结构的封闭和静止性的根源。认知主体与认知客体间的互动可以引伸到认知主体与认知主体之间的互动,这样就从个体认知范畴跨入了个体之间交流范畴,也就是从个人认知跨入了社会交流。Halliday讲的语言的三个元语言功能中的人际功能说明,语言既能反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能巩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是反映与巩固之间的互动(对立统一);语言的三个层次(语义层、词汇语法层和语音层)之间的关系是实现关系,这是语言各层次之间的互动;语域的三个方面(语场、语旨和语式)分别激发语言的三个语义成分或功能(概念成分或功能、人际成分或功能和语义成分或功能)构成三个语义的实现链, 就是语域各方面与语义各成分,以及各语域之间的互动(详情见另文“系统功能语言学符号学分析”)。巴赫金(Mikhail Mikhailovich Bakhtin)的“对话理论”是认知主体与认知主体(发话人与受话人)之间的互动。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的“互文性理论”是文本与文本之间的互动,也就是信息(知识)与信息(知识)之间的互动。洛特曼(Yuri Lotman)文化符号学的文本,既是信息结构又是符号活动过程,也包含互动概念(详情见“洛特曼文化符号学评介——文化符号学符号学分析”。笔者认为,以上各学科中的动态和互动概念都可能受到皮尔斯符号学和认知语言学的影响。
 
4)认知语言学体现了皮尔斯符号学的部分理论,将有助于人们认识皮尔斯符号学在语言学中应用的重大意义
皮尔斯(1839-1914)符号学诞生于二十世纪初,至今已将近一百年。它的哲学基础是实用主义哲学、范畴论和逻辑学。到目前为止,只见有人零星地谈到皮尔斯符号学对语言学的贡献。例如,有人说,早在奥斯汀和舍尔之前,皮尔斯就对语用学有重要论述(Winfried Noth:1990)。但总的来说,皮尔斯符号学似乎与语言学科无关。甚至有许多人批判他的“泛符号论”,我本人就曾经是其中之一。实际上,皮尔斯符号学和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一样,也是“语言学的科学”,它与索绪尔语言符号学平分秋色,索绪尔统率语言的表达(交流)部分,而皮尔斯统率语言的认知(思维)部分。认知语言学和语用学证实了皮尔斯符号学理论的有效性和实用性(详情见另文“认知语言学符号学分析”和“语用学符号学分析”).结构主义语言符号学中只有两个对立的方面(能指与所指):语言符号和它代表的意义,而在认知语言学的两个对立方面(“符号代表物”与“对象”)之后还有“解释项”(认知主体)的参与,也就是说,认知是认知主体与认知客体之间的互动。在皮尔斯符号学中,“符号代表物”并不一定能代表“对象”的意义,还必须“解释”,也就是,必须通过作为认知主体的人的认知,必须经过认知主体的经验的检验。语用学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过认知语言学的“解释”是根据人的心理语境作出的,而语用学根据人所处的物理语境。另外,当今流行的各语言学科中的“互动”概念,笔者认为,也来自皮尔斯的符号模式,也受到认知语言学的影响。人的认知活动就是作为认知主体的人与客观世界之间的互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因为人的知识来源于对世界的经验以及与他人的交流。皮尔斯符号学的突出特点是它的“认知性”、“互动性”。笔者相信,继续深入研究皮尔斯符号学将会有更多发现,它将在语言学科的研究中发挥更大作用
 
2.局限性
 
1)生物个体性
前面已提到,“马克思以前的唯物论,离开人的社会性,离开人的历史发展,去观察认识问题,因此不能了解认识对社会实践的依赖关系,即认识对生产和阶级斗争的依赖关系。”(毛选271页)
认知语言学从生物个体的角度看人的认识过程和认识与语言的关系,因此它不能说明认识对社会实践的依赖性,不能说明语言的产生和发展与社会实践的关系。它从作为生物体的个人出发,把认识看作一种个人的心理和生理活动。因此,它不能解决语言在社会交流方面的问题,不能解释语言与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关系。这也是认知语言学的特点,也是它的使用范围。
 
2)认知的初始阶段
《实践论》指出:“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而证实真理和发展真理。从感性认识能动地发展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能动地指导革命实践,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全部认识论,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知行统一论。”(毛选285页)
这段话讲的就是辩证唯物论的全部认识论,或人类认识的全过程,而认知语言学的认知只涉及这个过程的一小部分——个人的经验范围,认为认知是经验的的概念化,没有提到从感性认识能动地发展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能动地指导实践,没有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循环往复。认知语言学的三项基本原则充分说明,认知语言学的认识论和对语言认知功能的研究仅仅限于认知的初始阶段。
“心智的体验性”说明认知语言学只研究认知的初始阶段——感性认识阶段。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勿视人的间接经验和从社会得到的知识。
“认知的无意识性”讲的也是,认知的最初的感性阶段中,人接受外界的刺激而产生的无意识行动。它没有讲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在理性认识的指导之下进行的有意识、有目的的实践,更没有讲到这种过程的循环往复。这一原则引起的后果将会是,把认知语言学研究的范围限定在人类的身体经验、感性认识、生理机制的范围之内,而无法向理性的深度发展。
“思维的隐喻性”只讲人类的主要思维方式之一:通过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认识事物。认知语言学理论上所属的、皮尔斯符号学有三种主要符号,根据‘符号代表物’(representamen)与‘对象’(object)之间的关系,把符号分为具有相同性质的‘图象符号’(icon),具有存在上的依赖关系(即因果关系)的‘标志符号’(index)和具有社会约定性的‘象征符号’(symbol)。既然符号是认知的手段,就可以把这些符号看作认知方式。图象符号通过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认识事物,标志符号通过事物之间的依存(因果)关系认识事物,而象征符号通过社会约定(社会常规或皮尔斯所说的habit)认识事物(郭鸿:2004)。而且皮尔斯还说明了这三种符号之间的关系:“象征符号在生长中。它们是从别的符号中生长出来的,特别是从图象符号,或从具有图象符号和象征符号混合性质的符号中生长出来的。我们只能用符号来思维。这些心智符号是混合型的。象征符号的各部件就是一些概念”(Semiotic in Education 2.300)。这段话也说明人有三种主要思维方式:分别按照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因果关系和社会约定认识事物,它们有时是混合的,它们是发展的,按照社会约定认识事物的方式是从其他两种方式生长出来的,特别是从通过相似性认识事物的方式中。我们可以想像到,按照相似性认识事物是最基本和初始的方式。认知语言学只承认这种基本的和初始的认知方式,而忽视通过事物间的依存关系或因果关系认识事物,忽视通过社会共识认识事物。我们现在已经能看到这种理论引起的初步后果。认知语言学与语用学的结合趋势,说明认知语言学需要语用学的语用推理的补充,当然语用学的语用推理也需要以经验为基础的的心理分析的认知语言学的补充(详情见另文“语用学与认知语言学的同源和互补性——从现代西方哲学和符号学角度作出的解释”)。在皮尔斯符号学的三种符号中(图象符号、标志符号和象征符号中),认知语言学特别重视图象符号。它用一系列图式来说明认知过程,有的认知学者甚至以无数的图式来分析语法、语义和语篇,其实这是一种“溯因分析”,只能说明现成的语义、语法、语篇生成的原因和心理过程,它并不能加深我们对它们表达的意义的理解,这种分析有时甚至把已经明白问题搞糊涂了(详情见另文“认知语篇分析与传统语篇分析的区别”)。有的认知学者以认知语言学的“象似性符号”(即图象符号)否定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任意性符号”(相当于皮尔斯符号学的“象征符号”),甚至企图以此否定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符号学(详情见另文“索绪尔的语言符号任意说是否还成立?-与王寅教授商榷”)。
 
参考文献
郭鸿,索绪尔的语言符号任意说是否还成立?-与王寅教授商榷(J)《外语研究》2001年第1期
郭鸿,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与皮尔斯符号学两大理论系统的要点 – 兼论对语言符号任意性的置疑和对索绪尔的挑战(J),《外语研究》2004年第4期
郭鸿,认知语言学的符号学分析,《外语教学》,2005年第4期
郭鸿,语用学符号学分析(J),《外语研究》2005年第5期
郭鸿,2006,“文化符号学评介——文化符号学符号学分析”(J)《山东外语教学》2006年第3期
郭鸿,“系统功能语言学符号学分析”(修改版)(J),《外国语言文学研究》2006年第4期
郭鸿,语用学与认知语言学的同源和互补性——从现代西方哲学和符号学角度作出的解释
胡壮麟、朱永生、张德录,1989,系统功能语法概论(M),湖南教育出版社
毛泽东,1966,《毛泽东选集(一卷本)》(M),人民出版社
文旭、陈治安,2001,为F. Ungerer & H.J. Schmid (编)《认知语言学入门》所作的导读,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1年
杨祖陶、邓晓芒,2001,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指要(M),人民出版社
张德禄,2004,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新发展(J),《当代语言学》2004年第1期
Enrique Bernardez, Some Reflections on the Cognitive Linguistics
(http://216.239.39.104/search?q=cache:pcSJ_z9R-AwJ:www.dragontoothfarm.com/LING/V5n651-700+Some+Reflections+on+the+Cognitive+Linguistics+by+Enrique+Bernardez&hl=zh-CN&ie=UTF-8)
John R. Searle, On Philosophy of Cognitive Science (J), 《外国语》2003年第1期
Winfried Noth,“Charles Sanders Peirce, Pathfinder in Linguistics”, Handbook of Semiotics,1990, Indiana Press, Bloomington and Indiianapole
Semiotic in Education
(http://edtech.connect.msu.edu/Searchaera2002/viewproposaltext.asp?propID=6838)
 

 

到学术论坛讨论  
好文章总是百读不厌,赶紧收藏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