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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符号---类符号

作者:邹明岑  来源:符号学论坛  浏览量:6922    2013-09-01 18:29:37

 

摘要:指事作为六书造字法之一,在《说文》9353本字中却只“制造”出129个指事字,本文以指事字作为具体切入点,重点分析其中的指示符号,认为指示符号兼具文字性质与图像性质结合的类符号性质,并主要从其图像性质进行分析,认为其实现了具体符号与抽象记号之间的跨界组合,进而将其引申概括为既立足其中又超脱之外的画中画表意风格。
 
这幅图画是节取自波兰克拉科夫美术学院学生设计的工地警告标识图[1],这些符号组合的意义从左至右分别是:头部危险、脚部危险、双手危险、躯干危险、全身危险。之所以可以解读出上述的意义,是凭借着同样的基本图形组合基础上添加的不一样的指示符号。
再看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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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组表达符号放在一起时,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二者在表达方式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即都是通过在基本符号的基础上进行有重点的添加与点出,来进行新的意义的表达。不过,前者是在单纯的图像元素基础上进行有侧重的表达,后者是在基本的汉字“木”的基础上添加上一点,进而表达出了既与汉字“木”相关但却不同于汉字“木”的指事字“本”和“朱”。
两组例子中,同样作为点睛之笔,但是却有着不一样的符号性质,前者因为以图形为背景,故其添加上的指示符号毫无疑问也是图像符号,但是后者的符号性质却并不那么明朗化了,象形字上添加了这一点,使之成为指事字,但这一点也就是指示符号,究竟属文字的笔画还是图画的线条?以汉字为基础,最终也是通过组合形成了汉字,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添加上的指示符号有着文字的性质,也就是单纯的笔画。但以文字为基础的同时,同一个指事字却有着位置相同但表达形式各异的指示符号,如“朱”在毛公鼎的铭文中指示符号为一点,在《说文》中便成为一横,这一点亦或是一横却并不影响其“赤心木”的最终意义的表达。指事字中的指示符号的文字或图像性质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入思考,本文认为指示符号是以笔画的形式进行展现,但同时也有图像的因素掺入其中,它介于笔画和线条之间,是一种类符号。
一、指事字
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对指事字做了如下的定义:《周礼》:“八岁入小学, 保氏教国子, 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 视而可识, 察而见意, 上、下是也。” “视而可识、察而见意”,即看见字形就可以认识文字所依附并借以表意的“物”,但具体的词义则需要通过指示来进一步体悟概括方能理解。指事字在历来的汉字研究中颇有争议。王筠在《说文释例--六书总说》中说:惟六书之中, 指事最少, 而又最难辨。而唐兰先生则直接认为没有指事字的存在:指事这个名目, 只是前人因一部分文字无法解释而立的。其实这种文字, 大都是象形, 或象意, 在文字史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指事文字。《说文解字》9353 个汉字中, 也仅有129 个指事字(王筠)。和同样古老的圣书字相比较,拱玉书等在《苏美尔、埃及及中国古文字比较研究》一书中认为指事字在早期埃及文字中字例很少,且不典型,实乃勉为其类。蒲慕州先生认为在中国传统文字学中的指事所造成的字并不多,但是却具有鲜明的类型特征,这种方式在圣书字中基本没有[3]
作为四体之一,指事字的数量之少,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思,是否因为指事字与其他汉字相比有着些许的不同,才会让其受到诸多质疑。本文在此大胆认为是指示符号这一类符号的存在默认了汉字的图画性与文字性的跨界模糊地带,它铭记了图画表意向书写文字表意进行过渡的最初努力与开拓。虽说书画同源,汉字书写起源于图画,但在正规的六书汉字书写体系下,书写的力量仍然胜过绘画,能用笔画进行的表意就不会允许线条的添加勾勒。
二、指示符号---类符号
1、类符号
类符号是指表达者对异质性符号编码方式的综合运用中所表现出的临界现象。比如,照片中融进了绘画的表现方式,或者小说书面叙事中采用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法等等,都是类符号[4]。(孟华,2013)
黄德宽先生认为:指事字的字形所指称的对象是一种抽象的事理,它与象形字虽皆为独体字, 然而二者是有区别的。象形字是通过临摹事物的外形, 或其具有特征性的部分来成其字的, 它仅代表该形所临摹的事物。[5]而指事字则不同, 指事字中的标指符号并非以形见意,它完全可以被其它形状不同的符号取代。指事所表现的事物比较抽象空灵, 不可图画故要用指示性的符号加以表现(徐锴),也就是说虽然以汉字的整体形式出现,但是指示符号仍然兼具着文字和图像的双重性质,这便是本文所采用的类符号理论-----既是文字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着笔画的外形,但同时又是在独立文字基础上的后来添加,且只要基本位置不变更便“完全可以被其它形状不同的符号取代”的类符号。
2、以象形字为基础的指示符号
指示符号作为类符号,在一手牵着图像的同时,也要一手牵着文字,即说要以独体的象形字为基础,以具体的文字作为基础,同时又作为整个汉字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认为此时以笔画的形式存在的指示符号具有充分的文字性质。
指事字的作为汉字的一种表达方式,在表达意义时,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要以象形字为基础,如果没有象形文字作为基础,指示符号就失去了自身的意义和价值。如“本”字根部的“—”,“刃”字的“丶”以及“亦”字两侧的“丶”“?S”字中间的“丶”,这类符号如果不是附着在它们所依附的象形文字上,本身根本就毫无意义可言,正如杨树达指出: “其所以必需某一字或二字为基本者, 以无此字, 则符号无可附加, 字义不能明故也。”指事字是在象形字的基础上添加指示性的符号,但同时我们也需要明确的是这个指示符号的重要性与意义所指。
 
[6]
“刃”字以 “刀”这个象形字是基础, “丶”为指示性符号, “察而见意” 指明字义之所在。但同时这一点指示符号虽在不同的文字记写方式中有着不同的具体形象(如点,斜横线等)但作为整个文字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不仅仅是用来表明意义的图像符号,更是以笔画的方式与作用融入了文字“刃”之中。
3、点睛之笔---指示符号
古有成语“画龙点睛”,原来的字面意义是说对于整幅图画而言,必须将最关键的部位(此处为双目)指示点出,这样才能体现出整幅画的精神,否则即使画的再栩栩如生,哪怕秋毫不爽,也依然是一条死气沉沉的盲龙。
指事字之所以异于象形字,会意字,形声字等,就在于其组成成分之一指示符号的点睛妙用,即在以独立象形字(文字)为基础的同时,又兼具图画的性质,进行着图像思维的空间表达。如在文章开头所举的例子,“木”与“本”“朱”的区别就在于指示符号的空间标示位置不同。
汉字是起源于图画的,作为一种文字符号,却是在一种别具风格的图画文字基础上创造了自己独特的书写方法,今天的文字虽然已经很难看出其图画性,但汉字的河流毕竟发源于图画的源头,这是与生俱来的印记。
就像是“朱”在毛公鼎的铭文中指示符号为一点,但在许慎的《说文》中便成为一横,这一点亦或是一横却并不影响其“赤心木”意义的表达。重要的不是指示符号的具体表现形态而是其图像空间标示位置的正确性。并且无论具体表现形如何改变其必须遵循图像的空间法则也就是其在整个文字中的相对位置是绝对不能改变的。
如“寸”字在“右”字的基础上加上符合空间位置的指示符号来进行抽象意义寸口的表达。在这里指示符号的图画空间性质十分明显,它既不在右手的上方也不在下方,而正在手部的一寸动脉寸口处,虽然以笔画的形式出现在文字之中,但它的位置是绝对不能改变的,否则就失去了指示的点睛意义,也就不能成为指事字了。
 
4、辩证看待类符号
汉字符号的类表达方式将图文巧妙的融为一体并以汉字方块的形式展现。在指事字中,指示符号虽然是以具体的象形文字为基础,但不得不说明的是,作为指示符号基础的象形文字同样具有着类符号的性质,一方面它作为指示符号的文字基础,在整个指事字中占有较大比重;另一方面指示符号在遵循相应的图画空间法则进行指示时,又将象形字作为图像看待,如在“木”的下方与中间部分添加指示符号会“制造”出不同的指事字,不同的着眼点与研究视角会有不同的结论,我们需要辩证的看待。
虽然指示符号的类文字性质让我们摸不清其文字抑或是图像的归类,但是在具体的设定情境下,指示符号的性质是清晰的,当其以文字为基础时,作为整体汉字中的一个部分,毫无疑问具有文字的符号性质;反之在以图像作为背景图像时,则为图像性质。本文在承认其类符号性质的前提下,主要侧重于其图像符号性质的研究与分析。
三、图像与指示符号的画中画
本文在这里更加侧重指示符号的图像性质分析,但与传统的分析不同的是,本文根据类符号理论,将指事字不单单视为文字,也不仅仅视为图像,而是在图像基础上添加了具有图像性质但又不单纯是图像的指示符号进行指示表义的类符号。
这是一种不同与传统的单一认定思维模式,在另一个层面上将指事字划定为一种特殊的图像类型----画中画,所谓画中画是在承认基本图像属性的前提下进行同样具有图像属性的指示符号的添加来重点点出整幅图画所要表明的真意,虽然都是图像,但是具象符号与抽象记号之间的跨界组合,也就是说基础图像和指示符号图像既是边界清晰的同时又浑然一体,相互配合以达到最佳表达效果。
由此本文开头所列举的两个例子便在这种情况下便实现了归依,都是在图画的基础上添加了相应的指示符号,进而构成了画中画。
如下图,在基本图像的基础上添加大大的一笔作为指示,进行否定意义的表达,这一表达否定意义的指示符号,与原来的图像既浑然一体,又超乎其中,作为图像中的指示符号而跨界存在着。 [8]
 
这种中华传统的表意思维还渗透到图像绘画的其他领域,在此处指示符为一画抑或是一笔,却都是作为关键意义的点睛之笔,可以明显看出的是指示符号与整个图像符号既边界清晰又浑然一体的表达效果。纵观中国的文人写意画和吉祥文化,到处可见这种画中画的类表达方式。只不过在文人写意画和吉祥文化中指示符号不是简单的一笔或一划而是进一步细致的用了具体图像来进行表意,这些指示的具体图像有时和原来的基础图像用客观的眼观看彼此风马牛不相及,显得格格不入(如皑皑白雪与夏季葱绿的芭蕉树同时出现只为表达作者的高雅文人情怀);有时在看似一个整体中,某个图像元素不仅仅用来构成画面的整体和谐与美观而是有着某种特殊指示意义的表达(如一幅大自然美景画中出现的蝴蝶和猫,并不是单单为了表现自然的和谐与动物的俏皮可爱,而是为了表达耄耋长寿的美好祝愿)。
画中画的跨界类表达方式在当今的创意广告中也是十分的常见,如下面关于言论自由的创意海报。
 
(图片摘自新浪微博“广告也疯狂” http://weibo.com/p/1005051756667731/weibo?is_search=0&visible=0&is_tag=0&profile_ftype
十分鲜明的用表示否定的红色×,将读者的视线瞬间吸引过去,并成功的拉向画面的下半部分。在这幅广告图片中,运用了画中画的类编码表意方式,将具象符号与抽象记号之间跨界组合:图片上半部分若没有了具体的坦克图像,红色的×便没有了效果,反之亦然;图片的下半部分,几笔勾勒出的简单线条瞬间将原来的扩音器的图像指示成为了具有极大武力功效的坦克,若没有了扩音器这个具体的图像,那么后来添加上的四个圆圈便失去了意义,虽然二者在表面呈现出的是界限分明的逼真写实扩音器图像和抽象的坦克图像,但实际上却是既相互分离,彼此独立,同时又相互跨界彼此融合进行意义的创意表达。
具体的符号与抽象的记号的跨界类表达,给了广告人们无限的发挥空间,任何一家商品都会有自己的品牌图标,也就是所说的logo,当某一图像成为图标而被广而告之之后,就会便会一种抽象的记号,使得人们在任何场景下只要见到logo,便会将其联想为该品牌的记号进行记忆。
(图片摘自新浪微博“广告也疯狂” http://weibo.com/p/1005051756667731/weibo?is_search=0&visible=0&is_tag=0&profile_ftype
在这幅广告图片中,第一眼可能认为只是一幅由广告牌,汽车,楼房等因素构成的图片,但是仔细看后会发现重点是在耐克的标志上,虽然这个大大的对号以足球为载体,但并不影响其抽象记号的性质,与具体的图片符号结合,既与其融为一体,又独立超脱其外,对观众进行醒目的指示,达到品牌文化传播的效果。
(图片摘自新浪微博“广告也疯狂” http://weibo.com/p/1005051756667731/weibo?is_search=0&visible=0&is_tag=0&profile_ftype
这是一幅关用汉字来巧妙表达渔业保护的公益广告,大意是60年前鱼在水里,60年后,鱼在盘子里。这幅公益广告以图片的形式进行展现,借用了汉字“鱼”的繁体与简体写法,蓝色的四点水与红色的短横既是汉字部件的一部分,同时添加了色彩的它们各自又有了图像的性质蓝蓝的湖水与杀戮的血腥餐盘,此时具象符号与抽象记号之间进行了跨界组合,既是图像又是汉字笔画的抽象记号,实现了保护渔业的创意类表达。
四、结论
本文以指示字中指示符号为切入点,进行了具体的汉字案例进行分析,在揭示指事字类符号特性时,总结概括出画中画,这一体现了汉字指事字所蕴涵类符号原理,并结合具体的现实图片案例分析这种具象符号与抽象记号之间跨界组合的类符号表达方式。
参考文献:
[1]孟华汉字符号学课堂讲义
[2]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3]周有光.字母的故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4]葛英会.古汉字与华夏文明[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5]夏渌.古文字演变趣谈[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
[6]王红旗.生活中的神秘符号[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7]张泽渡.汉字六书指事构形法[J]. 贵州大学学报.2009(5)
[8]韩伟.指示符号是指事字的根本标志[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1997(5)
[9]黄德宽.汉字理论丛稿[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1] 屠明英,汉字构成法对图形涉及的影响,艺术研究[J],15
[2] 图片摘自汉语大字典卷二1149,1151,1154
[3]蒲慕州.法老的国度[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45)
[4] 摘自孟华汉字符号学课堂讲义
[5]黄德宽.汉字理论丛稿[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44)
 
[6] 图片摘自汉语大字典
[7] 图片摘自汉语大字典卷一569,503
[8] 图片摘自百度网页http://image.baidu.com/i?word=指示&tn=baiduimage&ct=201326592&cl=2&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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