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空间的多重建构
作者:颜小芳 来源:网络转摘 浏览量:3924 2012-08-24 16:52:33
意义空间的多重建构
——对音乐电视《新贵妃醉酒》的符号叙事分析
摘要:李玉刚的音乐电视《新贵妃醉酒》充分展示了音乐电视的叙事魅力。其中,歌词(包括文字和字幕)、声音(主要是音乐,包括男声和反串女声)、画面(主要是人物,有现代青年、小男孩、女人、贵妃)、颜色(黑白、彩色,其中彩色又分为鲜艳、饱和度高的颜色和淡雅、饱和度低的颜色)共同参与了叙事;且通过音乐中男女声的转换、画面中彩色与黑白的转换以及人物角色、身份的转换,形成了多层次多意义的叙事时空,耐人寻味。
关键词:音乐电视 叙事 彩色 黑白
一 不同艺术媒介对于贵妃与玄宗爱情的表现
杨贵妃与唐明皇的爱情传奇,是各种艺术形式所钟爱的题材。
诗歌艺术中有著名的《长恨歌》,作者白居易通过对历史事实进行大胆的文学想象,将贵妃与玄宗的爱情表现得感天动地荡气回肠,也将中国文人骨子里的浪漫情怀发挥到极致。《长恨歌》属于从正面歌颂李、杨爱情的诗歌典范,塑造了绝大多数人的审美理想和趣味。
从媒介本身的特征来看,诗歌集中体现了语言文学含蓄、间接和富有音律美、充满想象力的特征;在传播过程中,由于接受者阅读能力和理解能力的限制,诗歌的传播只能是小众型的,它和所有的文字阅读行为一样,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带有强烈的精英意识特征。
杨贵妃与唐明皇的故事也是戏曲钟爱的题材。但与诗歌相比,戏曲显然俗气很多。在传统京戏中,《贵妃醉酒》这折戏,主要内容是写杨玉环醉后自赏怀春的情态,表演色情,格调低俗。
与诗歌相比,戏曲增加了舞台元素,大大丰富了艺术表现手段,尤其是视觉传播这一领域,大大降低了对接受者的要求。视觉传播打破了单纯文字传播的局限,其接受者从能识字的扩大到不能识字的人,传播范围更加广泛。
由于戏曲是为迎合受众趣味而产生,那么受众趣味格调的高下,自然也会影响戏曲自身的审美品格。传统京戏中的《贵妃醉酒》就存在较为严重的媚俗和低俗特征。
梅兰芳先生演绎的《贵妃醉酒》,对之进行了改革,将色情的一面淡化,从而提升了这幕戏的艺术品格。
二 李玉刚与《新贵妃醉酒》
李玉刚是从星光大道出来的一名选手。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一夜之间变成全国电视观众熟悉的偶像明星,不能不说是电视传媒时代的神话。当然,早在他之前“超级女声”的奇迹已经让人们对此类的“神话”从“惊讶”变得“麻木”。电视和网络时代,人们已经能够用平常心来对待那些通过电视和网络而一夜成名的人。
除了电视传播的魔力之外,李玉刚还拥有自身独特的魅力,那就是他的女装扮相。在舞台上,他在男人与女人身份之间游刃有余,体现出神秘的双性气质。麦克卢汉曾说过[1],某种类型的形象最适合上电视,那就是模糊不定的形象,暧昧的形象,因为它们能给观众带去更多的想象空间。如果某个人,观众一眼就能判断他是公务员或者老师等其他职业的,这样的类型则非常不适合上电视。据此理论,女性的男性化与男性的女性化,一样受到观众的喜爱。例如超女偶像李宇春是男性化的女性,而万人迷李玉刚则是比女人更女人的男性。这样的形象无疑更适合电视传播。观众已经不满足于从电视上看到一成不变的事物,每个人都想从电视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来满足现实自我的存在性匮乏,这就需要想象;每个人的需要又是如此不同,因此,受大众喜欢的荧幕形象绝对不能是单一、不变或者程式化的东西,它必然是神秘的、富于变化以及多姿多彩的。
三 音乐电视《新贵妃醉酒》的叙事艺术
根据词作家乔羽的说法,音乐电视就是“将一首歌的演唱用电视的手段制作出来,使之有声有色,成为一种新的艺术整体”。 [2]电视是一门综合叙事的艺术,其中视和听是其叙事构成中最为重要的元素,而就音乐电视而言,其中的听觉元素似乎更为重要一些。音乐电视的声画结合方式多样[3]。既有声画同步,又有声画面分离,还有声画措置以及声画对位。在叙事时空上,音乐电视具有开放性特征,可以无限延展。从远古到现在再到未来,音乐电视可以自由驰骋。而在空间表现上,它将现实与梦境、真实与虚幻相结合,从而形成多种表意空间,充分发挥了电视艺术的特质。
李玉刚的MV《新贵妃醉酒》声画组合如下:
音乐/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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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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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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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贵妃华丽的妆容,明亮的彩色(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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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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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黑白色;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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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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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职业,唱戏),黑白色,镜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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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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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白色衬衣的现代青年(李玉刚)(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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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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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切换到“过去”,镜里是现代,镜前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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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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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个清颜女子正在描唇,(颜色)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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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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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换:现代画面(李玉刚妆容半成相,出现是一瞬间的画面);切换:过去画面,女子坐着描唇,男孩侧立一旁;切换:现代,李玉刚男儿身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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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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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白衣青年;古代:彩色华丽戏服部分特写;过去:小孩抚弄戏服,黑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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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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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小孩;画面渐渐淡出,呈现古代水墨画,清新淡雅的贵妃形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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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反串女声)爱恨就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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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画,贵妃形象起,贵妃开口演唱,口型与声音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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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反串女声)举杯对月情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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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天”的时候,有红霞般的颜色从画面右下角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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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反串女声)爱恨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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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用手指描唇,唇是红色,左眼有红色胭脂,其余皆黑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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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反串女声)问君何时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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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近景,眼泪出现在脸颊。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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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反串女声)菊花台倒影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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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服,半成妆容,元语言叙事,连接现代与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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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串女声)谁知吾爱心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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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成妆,色彩华丽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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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串女声)醉在君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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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画,贵妃清新淡雅形象,更为幽远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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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串女声)梦回大唐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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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妆重抹的贵妃形象,戏子的身份更突出;闪切:半成妆(元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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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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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里镜外,都是半成妆像;华丽妆容的贵妃旋转,切换到黑白色的小孩练功画面,又切回华丽妆容的贵妃,再闪切为半成妆像,再回到华丽妆容的贵妃特写,然后出现舞台的框架。(暴露舞台叙事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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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唱词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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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画面叙事特征已充分展开。不同的是,女声唱的画面是半成妆的形象,进一步暴露了叙事成规,元语言。
同样的一个动作,“画唇”,画面从“半成妆”切换到小男孩画唇,又切回“半成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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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MV叙事中,歌词(文字、字幕)、声音(音乐:男声、反串女声)、画面(人物:现代青年、小男孩、女人、贵妃)、颜色(黑白、彩色,其中彩色又分为鲜艳、饱和度高的颜色和淡雅、饱和度低的颜色)共同参与了叙事;且通过音乐中男女声的转换、画面中彩色与黑白的转换以及人物角色、身份的转换,形成了多层次多意义的叙事时空,耐人寻味。
首先来看歌词,名叫《新贵妃醉酒》。“新”在哪里,通过歌词可以发现,歌词演唱的是现代人的情怀。歌词的叙述者身份是现代人。“那一年”起头,表明是回忆;“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这句歌词表明了后人对历史有很多评说,但在歌词叙述者看来,“谁是谁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本身,所以是“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梦里再醉”表明现代人对真爱的渴求,也许现实中找不到能满足现代人情感需要的真爱,所以梦想穿越历史;而此时此刻,“历史”亦是现代人想象的“历史”,与其说是想穿越到过去的“历史”,不如说是想穿越到想象的“未来”。当“历史”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就已经不再是“过去”,而成了代表现代人愿望和心声的“未来”。
如此,真实的历史在歌词中已经置换成一个个符号,它们是“华清池”、“金雀钗玉搔头”、“霓裳羽衣曲”、“剑门关”、“马嵬坡”,除了这些,给人带来几分关于历史的遐想之外,历史本身真实的深度已经荡然无存。
其次,是关于声音的叙述。从歌词第一句到“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为男声演唱,由歌手李玉刚本色演唱。这是一般流行音乐的风格。用男声来诠释这段爱情,可以理解为这是男人对真爱的渴求,“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是现代男人对历史故事的一种解读,即赞扬女性为爱而牺牲的精神。男人渴望惊天动地的爱情,对爱情的期待和想象却是女性毫无保留地付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其内心对女性的占有情结。
从“爱恨就在一瞬间”到“梦回大唐爱”,是这首歌的高潮部分,由男性歌手李玉刚反串演唱,这段有着传统浓厚戏曲风格的演唱,把听众的想象带到了一个与现代社会不同的时空。在音乐电视中,歌手演唱时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歌手本人,而成为了一定的角色。如果说,李玉刚的男声演唱扮演的是这样一位现代男性角色,他渴求的真爱是希望女性能无怨无悔全身心地为爱付出;那么李玉刚的反串演唱扮演的则是历史传说中爱情故事的女主角——杨贵妃。贵妃的歌词表达了一种幽怨的爱,“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菊花台倒影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古代的女性在爱情中总处于被动等候的地位,即便是贵为皇妃,有令人羡慕的表面上的尊贵身份,可是在爱情上,反而不如民间女子自由幸福;不仅如此,她还要承担本非自身过错的责任,背负“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由此一来,歌曲因为塑造了如此一位传奇女子——她的美貌令人惊叹,她的专宠令人艳羡,她的结局令人伤感,她的故事令人怀念——的形象,立意转而成为对负心男人的微词与批判,哪怕就算他贵为皇帝,也不应该让最爱的女人为之伤心甚至送命;那么对现代人而言,真爱与珍惜便成为这首歌所要表达的情感命题。
如是,一首歌就产生了两个不同的时空,通过同一个人,将这两个不同时代、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情感的角色连接了起来,丰富了音乐表意的空间。
画面叙事意义更加丰富。四个不同的角色、三个不同的时代通过颜色与人物形象的转换而形成了比歌词和音乐更为复杂的叙事。
画面的颜色主要有三种:自然彩色、主观彩色与黑白。其中自然彩色的画面,主要是身着白色衬衣的李玉刚扮演的现代青年,代表的是现代时空。主观彩色的画面是李玉刚穿上了华丽的戏服、着上了浓墨重彩的京戏造型的“杨贵妃”,既是舞台艺术的代表,同时也指涉遥远的历史人物。还有一幅主观彩色的画面是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李玉刚扮演的贵妃是昆曲造型,象征着更为幽远的时空。黑白的画面主角是一位梨园男孩,从他练功、化戏妆的镜头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份。黑白色代表的是回忆,象征的是过去。但它象征的时间并不久远,紧跟现代的时刻。黑白色画面还有一位面容清秀的梨园女性,年龄大概二十来岁,偶尔与小男孩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暧昧。
四个角色,三种时空,这是一个怎样错综复杂的故事呢?
画面频频出现的衔接镜头(或曰过渡镜头)将不同角色之间的关系连接了起来,也将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串联了起来。例如“描唇”这个动作,本来是半妆成的李玉刚正在画唇,然后画唇的动作没有变,但画面却切换成了小男孩用手指点着胭脂在描唇,这样小男孩与正在化妆的男青年之间就有了一种命运上的冥冥的默契。再如,浓妆艳抹的贵妃在舞台上不停旋转的动作,渐渐切换成小男孩练功的镜头,这样一来小男孩与舞台角色之间的内在关系又给了观众一份视觉上的暗示。或许,舞台上的贵妃就是现实中的小男孩。贵妃怨恨唐明皇,而小男孩面对和他处于同一幅画面的清颜女子,他脸上微笑的幸福,还有独自一人时的眼泪,似乎也在向观众暗示他小小的年纪却有一份沧桑的心境。小男孩的现状,就是现代白衣青年的昨天,现代白衣青年的今天就是小男孩的明天。白衣青年穿梭在现实与艺术、真实与梦境之中,他半成妆时候的容颜,正是现实与舞台的纽带,也是现实与历史、真实与梦境、今生与前身的桥梁。蓦地,观众也许会醒悟,小男孩、现代青年、舞台青衣、历史杨贵妃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代、不同空间的身份表现罢了。今古同一梦,人们用艺术的形式,表达了内心深处穿越的梦想,对变化的渴求,以及对不平凡人生的追求。而所有的爱情,最终都是人们内心自恋的结果,正如戏里戏外、男人女人都是李玉刚一人在扮演一样。
在声画的结合方面,《新贵妃醉酒》几乎综合了电视声画结合艺术所有的类型。首先,声画合一。声音是李玉刚的声音,画面也是李玉刚本人的形象。画面上的口型与声音的节奏完全吻合,这样的声画组合占据了整部音乐电视的三分之一。
其次是声画分离。比较典型的组合是当演唱声音出现的时候,画面是关于小男孩的黑白画面。小男孩嘴唇没有动,说明他没有出声。那声音是歌手发出,因此声音与画面是分离的。
第三是声画措置,声音与画面各自出现在不同的时空。当声音是歌手发出,不论是本色男声还是反串女声,画面都有小男孩出现的黑白镜头。本色男声代表的是现在时,反串女声代表的是历史。而小男孩画面则是紧跟着现代时的过去,在“贵妃”历史之前,但又在现代青年之后。此时声音与画面分属于不同的时空,因而在声画关系上是措置关系。
第四是声画对位。即声音与画面各自具有独立的含义,画面既不从属于声音,声音也绝不为画面服务。无论是从局部着眼,还是从整体出发,《新贵妃醉酒》音乐电视的声画对位现象都是很突出的。如果说,声音有两个时空的叙述者,自然本色的男声与反串的女声,那么画面就有三个层次的叙事者,代表现时空间的白衣青年、代表过去时空的梨园男孩与清颜女子、代表更为久远的历史时空或者想象空间的“杨贵妃”。声音与画面各自有不同的表意体系,但都是由同一个人用不同的方式来演绎。
传统戏曲的反串艺术、流行音乐与电视技术的结合,使得《新贵妃醉酒》获得了意义丰富的多重表现空间,给人们带来了新鲜、丰富的视听愉悦。
参考文献:
[1](加拿大)麦克卢汉.理解媒介[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转自游洁《电视节目的创作》,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186
[3]张菁、关玲.影视视听语言[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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