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哲学视域的网络语言语码转换机制研究[①]
摘要: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现象是语言变体在现代社会体现的重要表现。本文运用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语言游戏”论对网络言语语码转换的机制因进行探究。认为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中的谐音是网络语言语码转换这种语言变体现象背后运作的重要机制,谐音机制的作用即表现于数字谐音语码转换之中,也表现于汉字谐音的语码转换。
关键词:语码转换、语言游戏论、数字谐音、汉字谐音
引言
网络语言指“网上通用的语言,相对于日常的交际语言。是一种新的媒体语言,是一种新的语体。网络语言起初多指网络的计算机语言,也指网络上使用的有自己特点的自然语言。现在一般指后者。网络语言随着时代的变化应运而生,广义的网络语言是指网络时代出现的跟网络有关的语言。狭义的网络语言是指自称网民?他称网虫的语言。”[②]本文探讨狭义的“网络语言”。指网民在互联网上发送即时或延时信息的语言,这样的语言通常由汉字?数字?字母?标点符号?运算符号等通过电脑键盘输入的各种符号构成。
语码转换(code-switching)指在对话或交谈之中使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语言变体。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语言学界一直关注语码转换研究,并且从许多视角探讨语码转换。何自然(2001)分现有语码转换研究为四类:语码转换的社会语言学研究、语码转换的语法研究、语码转换的心理语言学研究和语码转换的会话分析研究,并且指出这四研究方法的短长。[③]而从语言哲学层面探讨语码转换问题的研究则是比较不多见的。依据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论”(Sparachspiel) ,本文研究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语料,
探讨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现象在网络的即时交流以及延时交流中都是屡见不鲜的,而语码转换的类型更是复杂多样,比如笔者在相关论文中论及的语数类语码转换?语图类语码转换以及语际语码转换,本研究关注的是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目的?语码转换的机制以及语码转换的原因。在对网络语言语码转换进行分类的同时,剖析语码转换的语言哲学层面的理据。
在研究之前,概述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论”。在20世纪语言哲学和分析哲学的发展中,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Sparachspiel)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中最为重要概念之一,该理论注重“自然描述”,关注日常生活经验中实际使用的语言。“语言游戏说”是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的核心和基础。维特根斯坦通过“语言游戏”的语用学构造,为研究具体使用中的语言提供了语言哲学层面的理论武器。由于语言游戏的获得、发展和旨归都是生活,所以,语言游戏即是语言生活。维特根斯坦将“语言游戏论”定义为“把由语言和行动(指与语言交织在一起的那些行为)所组成的整体叫做‘语言游戏’”。[④]
维特根斯坦哲学后期语言哲学强调:语言是以词语为工具的活动,是充满生机和情趣的活动,这种活动就是语言游戏。语言游戏说是维特根斯坦后期语言哲学的重要概念,它还原了语言的本真状态,不但在哲学领域推动了语言的转向,而且在语言学界产生了持久而广泛的影响。
谐音概述
谐音就“是利用语音条件,利用语音与语义的复杂关系。相同音或相近的语音的形式往往可以表示不同的语义,故意用本表示甲义的语音形式移过来表示乙义,或者表面上表示甲义而实际上表示乙义”。[⑤],用同音或近音字来代替本字,产生辞趣的修辞格。谐音就其表现种类而言,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谐音对联?谐音歇后语?谐音广告词?谐音笑话?谐音网名。
⒈谐音对联就是对联中有一些的字,利用语言文字同音、同义的关系,使一句话涉及到两件事情或两种内容,一语双关地表达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⑥]
谐音对联,比如:
檐下蜘蛛一腔丝意, 庭前蚯蚓满腹泥心。
上联:?丝?谐?私?。下联:?泥?谐??疑,方言读音。
再如,
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
上联:荷?何?,藕?偶?;下联:杏?幸?,梅?媒?。
又如,昨夜敲棋寻子路,今朝对镜见颜回。
子路,即孔子的弟子,又可解为?棋子的路数?。颜回,即孔子的弟子,又指?面颜的真容?
⒉谐音歇后语
大葱拌豆腐——一清(青)二白
咸菜煎豆腐——有言(盐)在先
精装茅台——好久(酒)
一二三五六--没事(四)
三月的杨柳--分外青(亲)
⒊谐音广告词(中华取名网,2008)
使用谐音的广告词,一些广告词借用成语、熟语,取谐音换新义,朗朗上口,请看下面广告词中的谐音字:
空调机——完美无夏(瑕)
洗衣机——爱不湿手(释 )
服装广告——衣衣(依依 )不舍
黄河冰箱广告——领鲜( 先)一步
芙蓉王广告——天下至爱,一王(往 )情深 [⑦]
⒋文学作品中谐音手法的使用更是比比皆是,例如:
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晴—情)
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丝—思)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温庭筠的《杨柳枝》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烛-嘱,围棋-违期)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外还有谐音笑话?谐音网名等等,限于篇幅,不再举例。由以上我们所举的谐音使用的数种例子,我们看到,谐音在文学作品以及百姓的日常口语中是经常出现,可以说是屡见不鲜的。那么,谐音的由以往的文学作品以及百姓的日常口语走入现在越来势头越猛的互联网,也就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从以上选取的例子发现,谐音作为修辞格是由来已久的。在第四媒体盛行的网络时代,谐音走入网友交流的网络语言之中是很可以理解的事情。虽然在谐音的表现形式方面似乎网络语言的谐音和传统修辞格的谐音是很相近的,然而其中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别的。
一?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机制:数字谐音
谐音的发生“读”的参与是不可少的,维特根斯坦说:“读是把书写的或印刷的东西朗读出来的活动”[⑧],他接着进一步指出“读……是心智的一种特殊的意识活动。”[⑨]与之关系颇为就紧密的谐音我们也可以认为是“一种特殊的意识活动”。 “读”来代表某种记号转变为语音的经验。[⑩]关于读的重要性,由下面的论述可见:当人们读的时候,这些口说的词简直可以说是溜出来的。是呀,如果我心中没有听到那个词的声音的那种特征性的过程,我根本就不可能看出那个印刷的德语单词来。结合维特根斯坦的论述,以及谐音在网络语言语码转换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是可以理解的。谐音在数字谐音以及汉字谐音的语码转换之中所起的作用正是起到的是实现机制的作用。
而谐音成为数字谐音和汉字谐音语码转换现象不是偶然的,因为这是有着深刻的原因的,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在想象中进行着不由自主的言语。”[11]
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的谐音是有着比较特别的功能的,即,谐音是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实现机制,比如
数字 |
意义 |
语种 |
04551 |
你是我唯一 |
汉语 |
1314920 |
一生一世就爱你 |
汉语 |
1573 |
一往情深 |
汉语 |
3166 |
再见 |
日语 |
1799 |
一起走走 |
汉语 |
847 |
别生气 |
汉语 |
9494 |
就是就是 |
汉语 |
584 |
我发誓 |
汉语 |
57410 |
我心属于你 |
汉语 |
88 |
再见 |
英语 |
369958 |
神啊救救我吧 |
汉语 |
57350 |
我只在乎你 |
汉语 |
6868 |
溜吧溜吧 |
汉语 |
706519184 |
请你让我依靠一辈子 |
汉语 |
8834760 |
漫漫相思只为你 |
汉语 |
9213 |
钟爱一生 |
汉语 |
从“04551”到“你是我唯一”,“ 584”到“我发誓”,“ 9213”“ 钟爱一生”等等,我们发现这样的数字式的网络语言不是可以用眼睛看出其意思的,而是要读出来,才可能明白其意思的,谐音之“音”是必须发出声音的,换言之,这是的数字式语言必须实现由视觉到听觉的转换,才可能理解其话语涵义,也就是说,在表面看着是数字,实则代表汉字的意义之际,我们必须经过谐音这种语码转换的机制,才有可能理解数字式语码的意思,在这里,谐音已经不是文学作品中可有可无的增加意趣的修辞格,而是实现潜在的语码转换的机制,没有谐音这种语码转换的参与,我们甚至根本就难以理解那些网络数字语言的意思。
而网络已经不再局限于汉字的同音或近音了,谐音已经延伸到数字,数字与汉字谐音在网络语言是屡见不鲜。
无论是“数字谐音”还是“汉字谐音”,其中心词都是“谐音”, 吕明臣教授认为数字谐音“用阿拉伯数字和某些词语谐音,用数字的读音代表所谐音的词语”[12],汉字谐音指利用一些读音相同或相近的汉字构成谐音词。[13]
而网络语言汉字谐音的产生则是直接与追求打字交流速度,不愿意花时间去在重码之中费时选择,与数字式语码转换类似,汉字谐音也最好要读出来,以期理解其实际意思。因为声音可能会唤起那些被忽视众多的重码,从而在其中找到适合意思的汉字。而与数字式谐音语码转换类似的是汉字谐音的语码转换也是潜在和隐含的,必须经过谐音机制的转换,才可能明白其实际的意思。
以上的分析我们发现,谐音是网络语言潜在的语码转换的重要机制,表明看来似乎相去甚远的数字谐音和汉字谐音,其背后语码转换的实现机制都是“谐音”。
网络语境的谐音已经不再单单是传统意义上的修辞格的一种,而是网络语言潜在语码转换的实现机制。
网络语言的数字谐音令我们想起维特根斯坦的看法:我们称之为“符号”?“词”?“语句”的东西有无数种不同的用途。这种多样性并不是什么固定的?一劳永逸地给定了的东西;可以说新的类型的语言,新的语言游戏,产生了,而另外一些则逐渐变得过时并被遗忘。“语言游戏”一词的用意在于突出下列这个事实,“即语言的述说乃是一种活动,或是一种生活形式的一个部分。”[14]在数字化时代,数字的重要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肯定和突出,那么数字借助于谐音这个语码转换的机制参与到网络语言的交流中来,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至于网络语言的数字谐音现象可以走多远,即无法预言也无需语言,时间自然会说明一切,我们能够做的就是顺应自然,静观结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变化时绝对的,新与旧在纷纷扰扰中不断的更替与交接。维特根斯坦认为“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方式。”[15]
二?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机制:汉字谐音
汉字谐音例子[16]:
网络语言 |
相应汉字 |
来源 |
稀饭 |
喜欢 |
|
木有 |
没有 |
“木” 源于何处发音,不详,同样用法还有“米有” |
粉 |
很 |
源自闽南方言 |
表 |
“不要” 速读连音 |
据说来自上海人的发音 |
素 |
是 |
台湾普通话“是”的读音。与之对应的有“8素”。 |
酱紫 |
“这样子”速读连音,也作“绛紫” |
|
酷,也说“裤”、“ 库” |
|
Cool(英语)的音译 |
偶 |
我 |
台湾普通话“我”的读音 |
虾米 |
啥 |
什么之意,来自闽南语发音 |
口耐,也说可耐 |
可爱之意 |
|
滴 |
的,地 |
|
介个 |
这个 |
|
奔四 |
笨死的谐音 |
|
果酱 |
过奖 |
|
口年 |
可怜 |
|
人参公鸡 |
“人身攻击”的通假 |
|
泥 |
你 |
|
好康 |
好看 |
来自闽南方言 |
筒子 |
同志 |
|
厚厚、吼吼、咔咔、kaka、嘻嘻、xixi、hiahia等 |
表示笑声 |
通常当作语气助词用 |
斑竹,板猪,班猪 |
版主 |
拼音输入造成的谐音 |
粉丝 |
超迷某人或某物的一类人,也称扇子、蕃薯,简称“粉”或“迷” |
Fans的音译 |
有上表所列举的网络语言中的汉字谐音字,我们发现首先在这里的网络语言和日常语言的语码转换的机制,和上文所述数字谐音的机制类似,依旧是谐音在机制在发挥作用。
其次,我们关注到谐音的来源是比较复杂的,具体说,或者来源于闽南方言?上海方言或者台湾普通话。再者,引人注目的一类是来源于英语,比如:酷,也说“裤”、“ 库”, 是从英文单词Cool音译而来,还有粉丝:Fans的音译,超迷某人或某物的一类人,也称扇子、蕃薯,简称“粉”或“迷”。当然,类似的外语谐音(在翻译上被称为音译)还有不少的,比如:3166:沙哟娜拉,日语,再见;又如:886:拜拜喽(英语bye-bye),再见。正如学者研究所表述的那样“在网络语言中,谐音可以穿越汉字的界限来表达语义。只要是声音与负载语义信息的汉字相同或相似,不管是阿拉伯数字,还是英文字母,皆可信手拈来,为我所用。”[17]
我们发现不仅仅是汉语的方言在汉字谐音的来源中起到作用,外语,比如英语和日语,在汉字谐音中也起着一定的作用,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前一类,即,汉字谐音的方言来源谐音和后一类的汉字来源为外语类的谐音,二者是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
联系之处在于二者在语码转换的机制上都是谐音在起作用,二者的区别之处在于,汉字谐音的方言谐音,此类的语码转换属于语内语码转换,因为方言依旧属于汉语的范围,属于汉语内部的语码转换,故本研究称之为语内语码转换;而汉字谐音的音译类,比如“酷”以及“粉丝”等则属于语际语码转换。换言之,这两类语言现象都可归于语码转换之列,是在语码转换之列中进一步加以细分的两个小类。我们本研究主要关注的是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机制研究,我们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汉字谐音源于方言抑或外语,其语码转换运作的机制都是谐音。
虽然谐音的来源看上去是丰富多样的,然而无论是方言参与的语码转换,还是外语参与的语码转换,其语码转换发生的机制都在于谐音,换言之,谐音对于汉字类语码转换发生的方式是具有阐释力的。
维特根斯坦指出:“我们仍旧意识不到所有日常语言游戏的惊人的多样性,因为我们的语言外衣使一切看起来都很相像。某种新的(自发的?‘特别的’)东西总是一种语言游戏。”[18]
结论
本研究认为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机制在于谐音,谐音已经突破其传统意义上的修辞格的地位,在网络时代的语境中,谐音已经在网络语言使用的事实中进入到语言的语码转换的机制之用。
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中的谐音不只是网络“特殊的词语形式”,更是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重要机制。可以解释网络语言语码转换中屡见不鲜的谐音现象,即可以解释数字式谐音,同时也可解释汉字谐音。本研究对于语码转换的谐音机制的研究还是尝试性的和比较初步的,本文意在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希望网络语言语码转换的机制研究得到更多语言研究者的关注。
作者简介:
葛红,淮阴工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E-mail: katiehongge@yahoo.com.cn
[①] 本文为江苏省教育厅哲社基金资助项目“语言学视域的网络语言研究”( 项目编号:2011SJB740002)系列论文之一;同时也是淮阴工学院校科研基金资助项目“网络语言的语码转换研究”(项目编号:HGB1015)系列论文之一。
[②] 于根元. 中国网络语言词典[Z].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1,第244页.
[④] (奥)维特根斯坦著.李步楼译.陈维杭校.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第7页。
[⑤] 张静?郑远汉.修辞学教程[M].开封:河南教育出版社.1990,第97页。
[⑧] (奥)维特根斯坦著.李步楼译.陈维杭校.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第92页。
[⑨] 同上,第93页。
[⑩] 同上,第94页。
[11] 同上,第102页。
[12] 吕明臣编著,网络语言研究,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8,第140页。
[13] 同上,第141页。
[14] (奥)维特根斯坦著.李步楼译.陈维杭校.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第17页。
[15] 同上,第12页。
[17] 戚晓杰. 谈网络语言的谐音表义[J].修辞学习.2002第3期,第21页.
[18] (奥)维特根斯坦著.李步楼译.陈维杭校.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第3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