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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衡评陆正兰译《音乐符号》

作者:赵毅衡  来源:  浏览量:3566    2016-04-12 17:00:09

 我们能否听懂纯音乐?

 

赵毅衡

 

(芬兰)埃罗·塔拉斯蒂,《音乐符号》,陆正兰译

译林出版社20151月版

 

《音乐符号》这本译作一出版,就被中国出版集团推荐为“2015年度中国影响力图书推展书目之一,这不奇怪。正如推荐理由所说“这些与时代、与现实联系密切读物,值得读者关注和期待。”

音乐,尤其是纯音乐,一直在我们的生活中,但却离我们很远。拥有钢琴家身份的理论批评家爱德华.萨义德就这样犀利地说过。他的意思很直接,我们大多数在听音乐,但并没有真正听懂音乐。

这不能怪音乐,也不能怪听众。音乐很抽象,在于音乐符号的表意方式很特别。而《音乐符号》这本严肃的学术著作,一开始就给大多数音乐外行人足够的自信,“音乐并不只是属于掌握专业音乐知识的人群,音乐的意义也不是字典上编定不变的,而常常取决于它们出现的语境,音乐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它的意义与文化认知建构密不可分。”它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掌握了一些方法,是完全可以听懂音乐的。音乐享受不是某些精英者的特权,更不只是抽象的作品形式分析。音乐在我们的文化、社会、历史视野中。一旦听懂,我们可以更享受这一艺术形式。

这本书首先告诉我们,音乐作为符号,可以创造各种情境,可能是交流性的,行动性或者事件性的。它不仅在音乐本身,也可以超越音乐之外,这种情境性也表现在音乐的使用中。比如对于巴洛克时期的听众来说,巴赫作品中赋格主题,也就是我们常听到的那几个音符组合,是由特定的宗教含义的,它代表十字架,我们之所以能在作品中识别出来,是因为我们的感受向作品灌输意义。同样,贝多芬的《告别》的开头,号角声是一种象征。一旦这些碎片化的音乐符号会从一种语境移到实在生活的语境,音乐就不再是风中的声音,而是沙沙落地的群鸟。

这本书最大的特点,是吸纳了其他学科的前沿思想,比如,生物学的有机论被用在分析西贝柳斯的作品,让我们形象地感受到音乐的有机性,它就犹如生物学中的细胞生长原则,被分裂成若干主题单元,每个有机体都有“自我-声音”,但彼此又有机地联系在一起,音乐素材来自于同一处,主体性具有内在像似性,所有的音乐事件相互连贯,具有内在的指示性,音乐有个明确的目标,音乐的时间性和复苏的起始、延续和终止相连。这样的理论与作品结合的分析,简明而不失深刻,生动又不失理性。

在分析肖邦作品时,作者反驳“肖邦作品太阴柔化”的粗暴结论,以肖邦的《F小调幻想曲》为例,列举出作品中35种不同的身体言说。作者犀利地指出,肖邦作品中固然用了很多约定俗成的符号(舞蹈、划船节奏等),其音乐中的身体具有规范的社会化,及风格性的约束特征。这36种言说方式中,身体特征都会出现,有时明显,有时隐晦,但每一种方式中都会陷入社会化、文明化与自由个性化的冲突。这样的论述,会让很多人惊艳,而不只是惊奇。

此书视野开阔,从音乐文本本身,到社会、文化、性别、身份、民族、教育都有精彩的论述,难怪被誉为“新音乐学”的代表作之一,因为它从新的高度打开了音乐的边界,帮助喜欢音乐的人找到理解音乐途径。

本书的作者埃罗.塔拉斯蒂, 是芬兰赫尔辛基大学音乐学教授也是一位资深钢琴家。同时身兼数职,世界符号学会前会长,世界音乐符号学会会长,欧洲科学院院士。多年来一直从事音乐符号学研究,著作等身。在符号学界,塔拉斯蒂的研究继往开来。

塔拉斯蒂的理论源泉看起来十分驳杂,但依然能有一个清晰的路向。他年轻时师从立陶宛裔法国符号学大师格雷马斯,可谓格雷马斯的“巴黎学派”的忠实弟子。但他对第二代符号学“只是把经典符号学放到了知识论的背景之下”不满,将存在主义哲学和符号学结合起来,发展出一种存在符号学。

就我读来,这本《音乐符号》,不仅是为研究音乐的专业人士“提供一本研究的实用指南”,也帮我们普通人跨入音乐门槛,多了几份从容和自信。听音乐就像传说中的小马过河,河水既没有恐惧的那么深,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浅,它只是在静静的流着,冲洗着我们的体验和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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