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与噪音
主持人 何一杰
噪音没有一个标准的定义。在各种各样的噪音观念中,如果要寻找一种本质上的相似之处,那么可能仅有对噪音的命名是相同的。米歇尔·希翁说:“噪音这个词汇更是实际指代着人们所有的想法,引申出一系列的意思,图像化的、诗化的或象征化的等,无穷无尽。” 噪音的讨论遍布各个学科,从建筑工地到音乐舞台,从量子计算的讲座到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著作,我们都能看到赫然写着的“噪音”二字。
进一步审视这些不同的噪音我们会发现,它其实是一种二元对立框架下拒绝、否定的结果,是缺乏意义、秩序、信息的各种存在的明示或隐喻,是人们对无名的“无”的不安和指认,它难以掌控,并且不断侵蚀破坏着二元对立的另外一方。这种对抗性除了在大量的艺术作品中出现,很早就受到了学者的关注。Jacques Attali认为噪音预示着新的意识形态变革(《噪音:音乐的政治经济学》),Jonathan Sterne探索了技术进程中出现的“声音体制”(The audible past: cultural origins of sound reproduction),James G. Mansell 通过噪音的历史重新解释了二十世纪初的现代性(The age of noise in Britain: hearing modernity)。听觉文化之外的噪音代指了各种错误、意外的文化“阴暗面”,但这些错误往往都被赋予了创造性(如Carolyn L. Kane 在Error: glitch, noise, and jam in new media cultures或者Simon Lindgren在New noise: a cultural sociology of digital disruption中的论述)。Michel Serres则对噪音进行了更为宏观的思考,不论是《万物本原》还是The Parasite,他都发展出了一种噪音的本体论视角,但其中噪音的论述诗意而迷狂,“寄食者”这个具有三层含义的词汇(寄生虫、不劳而获的人、信息论中的噪音)并没有因这部著述而清晰,反而交织混合在一起,成为复杂系统的核心。这也影响了Greg Hainge的著作Noise matters: towards an ontology of noise,其中讨论了意义与秩序所压制的Serres式噪音代表的混沌、多样与广阔的可能性。
本次专栏挑选了各个不同学科中讨论噪音或者相关问题的文章,包括了符号学、艺术学、语言学、哲学、逻辑学、人类学、教育学,其中也包括了笔者几年前不成熟的一些思考。罗兰·巴尔特在看爱森斯坦电影的剧照时注意到了自己对剧中人物头巾、皱纹、嘴巴之间微妙关系的感受,将其称为“晦义”,视作艺术与文本的真正开始,晦义“破坏意义——不破坏内容而破坏意义的整个实践。”这位大师的艺术批评或许可以提醒我们:正如Serres精心挑选的那个词汇一样,噪音很多时候并不被叫作(或被认为是)噪音,它对确定性的挑衅连其命名都没有放过。
参考文献:
姜宇辉,郑艳:《黑噪音、白噪音与幽灵之声——德勒兹的事件理论视域中的噪音本体论》
Lajos Ludovic Brons:Patterns, noise, and Beliefs
Anne Storch:At the fringes of language: On the semiotics of noise
Reynaldo Young:Education in Noise
Michel Chion:Let’s Have Done with the Notion of “Noise”